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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没长一块rou似的,瘦得皮包骨头,被乐易打得连退好几步,跌在地上。程海燕忽地大叫起来:“你怎么还打人啊?!警察同志,他打人!”谢无争叹气地把乐易拉到一边,嘴里却是护短:“我不是警察,我爸才是,需要的话,我打个电话让他来。”“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男人像是不觉得痛,坐在地上满脸无奈:“好好说,别动手。”乐易气急了:“为什么一直找烟景要钱?”程海燕大嚷:“我没要啊,他自己给我的。”谢无争冷笑:“看来真要我爸来问了。”“别别,”程海燕真的怕谢明峰,扶着男人站起来,扯着嗓子喊:“他当然要给钱!要不是他,我们才不买尸呢!”乐易和谢无争同时怔住了。石壕村的鬼葬习俗,大概能追溯到千百年前,反正村里祖祖辈辈都认这个理,如果家族中有孤坟,就会引来亡魂作怪,家宅不安。只是到了程海燕这一辈儿,习俗又添了新料。就在程四死的头两年,村里一户姓王的人家死了儿子,孤孤单单地给葬了,结果没两天,那户人家被野猪拱了门,老母亲当场就被咬死了。后来没多久,另一户也遭了野猪,村里都说因为那户的儿子病死了没给合葬,才遭来野猪。村里的壕沟就是防野猪的,这野猪怎么就跑进屋了?村里那么多人,偏偏进了这两家!这事闹得人心惶惶,故事越传越玄乎,到后来变成了家里有孤坟的,和坟头最亲的人会被野猪咬死。怪就怪在,这么一传开,那姓王的老父亲赶紧给儿子买了具女尸重新下葬,另一户也照做了,还真就没遇到什么怪事,一直顺风顺水活到现在。村里更加坚信流言,连孩子都会背一首古怪又阴森的童谣——种粮食,娶媳妇!没媳妇,就招鬼!招来什么鬼?招来野猪鬼!野鬼要捉谁?谁最亲近就捉谁!……直到程四孤零零地死了。程海燕揉着男人脸上的淤青:“小兄弟,我们是有苦衷的,程四和谁最亲?还不就是那狗子,我们也是为了狗子能活命嘛……”“放屁!”乐易隐约想起,那日程海燕在诊所说过「要不是我们,你哪里活得到今天哟」,想不到还有这层意思,程海燕就是以此‘要挟’程烟景的吗?他气得牙痒:“你就是在给自己的罪行找借口。”谢无争怕他又动手,只好打圆场:“行了,这些村里人没读过书,你跟他们讲什么道理。”程海燕一听,不高兴了:“哎唷哎唷,你们城里人了不起啊,读过几年破书就看不起人啊!”真他妈找揍。谢无争气得想亲自动手:“程海燕,我告诉你,你的行为已经构成敲诈勒索,如果再出现在烟景面前,根据第二百七十四条,至少是3年以下有期徒刑,要是你还想再做几年牢,大可以试试。”程海燕吓得白了脸,嘴上却是不服输:“哎唷哎唷!吓我啊!”“你可以去打听一下,蛮城最大的律师行就是我开的。不信的话,问我爸也可以,他应该很愿意给你普普法。”律师的嘴又尖又快,说话一套一套的,吓几个乡下人绰绰有余。“别别……”一听到谢明峰,两人又怂了。男人慌慌张张把程海燕拉到身后:“好了好了,海燕出狱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受不得刺激,我们知道了,知道了……”谢无争瞥了眼,程海燕身材臃肿,脸上油光闪闪,倒不像是精神状态不好的,故作姿态地哼了声,把程海燕吓得缩了好几步。乐易看到她嚣张又窝囊的样子就来气:“所以,程烟景一直相信这个狗屁不通的童谣,而你们捏住这个把柄找他要钱?”“真的是他给我们的!”程海燕不死心地喊,却被男人捂住了嘴。男人带着哭腔说,警察同志,咱们村都信这个。夜已经深了,乐易和谢无争慢吞吞的挪着步子,两人都没说话,像失去了开口的兴趣,乐易在袖内暗暗攥了拳头,捏紧阴冷的风。身后传来脚步声,程海燕的老公气吁吁地追上来。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和程海燕相比轻得宛如尘埃,却在最危险的时候挡在她面前,像个爷们。追上了人,男人也不敢说话,颤颤巍巍地递了两根烟。谢无争回道,我不抽烟。男人只好又看向乐易,眼巴巴地像条狗。烟是最便宜的渡江,两块钱一包,抽起来跟嚼卫生纸差不多,但见男人唯唯诺诺地讨好,乐易才接了。男人放心地舒了一口气,才开了口:“我看着狗子长大的,那天我和程四一起去捡柴,看到沟里有个婴儿,他也不哭,我还以为是死婴,是程四非要下壕里看,才把他捡起来,结果发现还是活的。”“我那时候刚和海燕结婚,会有自己的孩子,程四没媳妇,就说他来养。我说他一个男人,又穷又没奶怎么养,结果程四每天熬米汤,把这孩子给拉扯大了。”“虽然瘦了点儿,但也是活下来了,我看着也高兴。”“狗子乖得很,从什么就听什么,说什么就信什么。程四跟他说,他是树上长出来的,他都信了好几年。”“我和海燕坐牢那会儿,听说他回来过几次,被村里人骂得厉害。就那下葬吧……”男人胆寒地看了乐易一眼,见他没要动手的意思,才继续说:“这么多年村里一直这规矩,可出了程四的事儿后,我和海燕都被抓了,就他没事。村里都骂他是丧门星,说是他招来警察,坏了村里的规矩,海燕也觉得他晦气,才把他赶出门。”乐易一肚子怒火:“他那时候才多大,十二岁,你们就把他赶了?”男人不敢吭声,掰着手指头,紧张地说:“他不是被谢警官收养了嘛,再说这村里真的容不下他,他留在村里也受气……”“出了狱,我们也不好过,田都荒废了,有些还被别人给占了,所以才……”才找烟景要钱?谢无争哼了声:“有钱打牌,没钱种地。”男人涨了脸:“这……”乐易:“继续说。”“没什么要说的了,狗子虽然生在这村里,但这村,你们也看到了,能出去就别回来了,”男人垂头丧气:“我也希望狗子能过得好。”“你们别去找他要钱,他自然能过得好。”乐易把烟叼在嘴里,一股纸浆味儿,又恶心地吐出来。男人连连摆手:“不去了,不去了。”夜静得像空巢,壕沟里泛着腐烂牲畜的臭气,两人走回路边,谁也没有要上车的意思,在恶臭中倚着车门发呆。乐易烦躁地问:“你信吗?什么童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