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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下山他早冻成冰尸了,你们六个散开到附近找找。」等人都走了,他猛一咬牙,心道,我便赌这一把!只带了两个人往后山走去。小柳并不知道温泉的具体位置,只是抱着最后的希望,沿着通往后山的小路一直向前走,几次力竭倒地,求生的本能让他又爬起来,终于在快五更的时候,昏昏沉沉的他快绝望的时候,找到了温泉池。温泉池靠近一处山崖,一半露天,一半在一处大溶洞中,外面虽然大雪漫天,溶洞里却温暖如春。小柳再顾不得其他,勉强将棉衣解脱便进到池中,他从小在船上长大,对水有莫名的亲切感。很久,终于缓过气来,他再将身上的衣物全都脱了,池子形状并不规则,往里走水温太高有些吃不消,他就在溶洞口附近泡着。靠池边的地方水不深,靠着池壁一块光滑的石头,小柳睡着了一会儿,醒来只觉得浑身暖洋洋,很舒服,甚至连身后的伤口都不怎么痛了,他不知道这温泉水确实有疗伤的功效。外面的雪仍是很大,天渐渐有些亮光,在温池中,看着洞外漫天的雪花,竟是这么美,却又说不出有些凄凉。小柳心说,大年初一了,我十六岁了。等有了些劲儿,他慢慢从水里爬出来,待身上水干得差不多,将包裹解了拿出干净衣物套上,最后仔细地穿上那件紫袍。穿戴整齐,对着浑浊的温池水却也看不清到底什么模样,他有些懊恼,但又有些兴奋,毕竟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在新年穿上新衣。他摸摸衣服,心里滑过一句,可惜公子看不到了。想完却笑自己,公子怎么会在乎……谁又会在乎……这时天已经亮透,他出了溶洞,发现离温泉池不远就是个山崖,慢慢走到山崖边,凑过去看看崖下,竟是深不可测。鞋湿了,他正赤着脚踏在雪地里,却并不觉得太冷,他慢慢就势蹲下,愣愣看向前方,心想,以后该怎么办?在这世上十多年,却没一人真的对他好,他便是熬过这夜,又能怎样?对于外间的世界,他说不出的惧怕。花船上的龟公歌妓小倌,粗暴的客人,农户的大婶、大叔,楚家小姐和她的丫鬟,那个恶人,甚至连公子都……如果再过那种生涯,他宁可不要,宁可永远呆在这里。或者——看向崖下,他突然生出念头,只要向前一步,便真的一了百了,再不用受其他人的欺辱……楚岚脚程比手下两人不知快了多少,他命他们在去后山必经的路口守着,一个人便飞纵而去。他很有些莫名,为什么这样着急那个臭小倌,想到天寒地冻,小孩儿横尸荒野,他脸色都变了。可这个臭小柳,除了饭做得好吃,屁股比较好摸,什么都拿不出手。浑身没有几两rou,走路轻飘飘,腰还有些扭,一身的风尘味,说话轻得像蚊子叫,眼睛从来都盯着地,一脸畏缩……楚岚一路不解地琢磨,一面却运起了楚家的秘功六行大法探听方圆一里内有无人迹。这功法大损真力不宜多用,这时却也顾不上。快到温泉时,他终于听到微弱的呼吸声,心中一喜,更加用力纵去,不料,映入眼帘的却是——雪地中,身着紫衣的瘦小身躯正蹲在悬崖边,低头看着离他非常非常近的深渊……他想干什么?这个臭小倌想去死吗?楚岚大惊失色:「想干吗啊你?」喊出来的同时就后悔了。果然,蹲着的小柳侧头见是他,像是见了鬼,惊得忙站起身往后退。「站着别动——」后面就是万丈深渊!还没等楚岚扑过去,小柳脚下一滑,加上心中惶急,竟直落下身后的悬崖,楚岚只扯到一块衣袂。几乎是想都没想,楚岚跟着便往下跳,跳的时候脚上施劲,下坠的速度远快于小柳,但是待他抓住小柳衣襟、进而揽住他时,已经下了近三十丈。落下崖去时,小柳竟是松了口气的感觉,那个恶人竟然还追来了!他怎么能找到这里呢?身边的一切飞速地上走,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却也没太难过的感觉,可就这时,上面竟然又跳下个人,而且离自己越来越近,竟是那个恶人!他怎么跳下来了?还没等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揪住胸襟、抱住。小柳惊疑不解的当儿,他和楚岚正生死顷刻。悬崖下面浓雾深锁,并不知有多深,楚岚急速冲下,抱住小柳后速度稍缓却仍在极快地下坠,随时可能跌到谷底,届时即使楚岚武功绝世也必粉身碎骨,更别说小柳了。楚岚将背后的宝剑「无音」取出意欲插进身边峭壁,但是壁上积雪已久早化为坚冰,三次插剑失败,两人已坠下百丈,终于在第四次,无音剑成功插进峭壁。楚岚稍稍松口气,侧首看向一脸迷惑的小柳,再看看两人身处的峭壁,连他自己都觉得疯狂。正当他想借宝剑慢慢上攀,头上传来「吱吱吱吱」的微声,这时便是他再冷静也不由得变色——顶上积雪竟慢慢崩裂松动,即将落下!小柳被抱在楚岚怀里,脑子里一团浆糊,当雪块伴着「轰轰」声落下时,他想,毕竟还是要死,可那个恶人呢,他、他跳下来算是怎么回事?楚岚若放了小柳或许还有条活路,这里不是北地冰山,积雪有限,凭他的功力自保有余,但加上抱着的小柳,一切未可知。雪块轰然而下,他却下意识将小柳抱得更紧,自己低头遮住他的,防他被雪块砸伤。但雪块飞速而下,便是他挨了也是头破血流的下场,无奈下,只能运起护体神功,保得身周三尺无坚能入。但这功法岂可长使,只得片刻,内力已然耗去多半,而此时右臂吊着的无音剑竟也松动,他咬牙再发内力,硬生生将脚插进坚壁,再将剑插至剑柄,总算保得一时平安。可这平安怕也是顷刻即无。他心里不由叹道,难道他楚岚竟要命丧于此?左臂仍紧紧箍着男孩儿,脑海里突然便流出过往的一幕幕。第一次,他赶过去看看齐嘉义,掀开马车帘布,头发散乱、缩成一团的男孩儿,一张脸乏善可陈,便是清秀也谈不上,但是昏睡时还双眉紧蹙,长睫毛翼动不已,似是做着噩梦。他想,这个小男娼,怕是会缠上齐嘉义那根迂木。第二次,齐嘉义写信给母亲,拜托楚家收养这个小倌,楚芸偷偷看了信便心急赶过去,他则送了师姐去。院落里,太阳照得人眼睛都张不开,那个小孩痴痴地看着自己,还是瘦得厉害,可比前次竟好看了许多,自己吼他,他也不敢还嘴,坐在地上可怜巴巴。只是,抿嘴垂头的模样说不出有些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