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天亮就好了

    “所以就是说，十一月二十日周五那天傍晚，大概六点半，在你们店快关门的时候，王兴杰一个人来取了这张照片？”

    席珏点头，瞥见一旁的张最，淡淡道：“我们走吧。”抬起头，对上店员的目光，笑了笑说着，“谢谢，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的，二位警官慢走。”

    两人前后走出真木摄影店，张最拉开车门坐到驾驶位，把安全带扣好，顺手把右手边的水杯拿起来抿了一小口，侧过头问道：“席队，回队吗。”

    话说一半，就看见副驾驶那人拿着一张摄影店的名片出神，于是疑惑说着，“这家店，有什么问题吗？”

    “啊？”席珏回过神来，把那张名片揣进口袋里，尴尬笑了笑，“没，我看看人家的店，挺好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席队不是想拍照吧？”张最一脸见鬼的表情望着席珏，却被人在背后来了一掌，还挺痛的，刚想反驳，就听见席珏没好气地说道：“开你的车。”

    席珏愣神了一会儿，像是思考了好一会儿，默默说道：“小王他们都查过了，两位死者，社会关系简单，不欠钱，更没有什么仇家。”

    从后视镜里面瞥了一眼张最，他还在那儿装痛。

    席珏忍住笑意，顿了顿，继续严肃道：“反而感谢他们的倒是不少。张红霞生前在医院做医生这么多年，帮不少病人家属解答困惑疑问，脾气也好，没架子。所以时不时就有上门感谢她，送水果的也有。还有王兴杰，就是一普通科员，不抽烟不喝酒，退休生活就是在小区楼下，跟社区里面的老年人下下象棋。”

    张最点头，单手握着方向盘，向前面指了指，看着不远处的居民楼，说道：“我了解到的也就是这些。邻里之间对他们老夫妻的评价都挺好，反倒是他儿子，很多住户都说不怎么见到他，隔三差五的，老是送东西回来，呆一会儿就走。”

    车速在社区门口逐渐减慢，张最看了一眼身边的席珏，询问道：“席队，我们还要，再回去再看看吗。”

    席珏皱着眉头，“先停在前面，我再核实一个问题。”她顺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轻点几下屏幕，拨通电话号码，刚想开口，那边却抢先说道：“席队，王恩宁联系上了。医院说他昨晚一直在做手术，我们把消息告诉了他，现在正在往回赶的路上。”

    车内两人对视，席珏点了点头，低声回复道：“我知道了，还有别的的信息吗。”

    “有。王恩宁说自己上个月去了国外进修，且有依据可查，我询问了他们医院，确实是这个情况，每年北华医大医院都会派主任医师去往国外学习进修。三天前的晚上七点，他刚下飞机，就又回到医院做了这台手术。”李占宁那头略微停顿了下，试探性询问道：“席队，那是不是，他嫌疑降低了。”

    席珏停顿了几秒，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对那头继续说道：“行，我知道了。辛苦了占宁，我和你张哥等会儿再回队里。你把上个月与张红霞和王兴杰有电话往来的人的信息收集一下，争取晚上回队里给我。”

    挂断电话，两人走下车。张最看着席珏，忽然开口，“席队，你是怀疑嫌疑人，在拜访老夫妻的那些家属之中？”

    席珏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与他对视了几秒，默默点头，说道：“不是怀疑，是推测。”她攥着手里那张名片，举到张最眼前，补充道：“刚刚我还是犹豫的，不过直到小李打来的那通电话，我的推测才算解释得通。”

    “而且我觉得和照相馆有关系。”

    张最瞪大眼睛，低声惊讶反问道：“刚刚那家店的老板说错什么了吗？”

    她摇摇头，否认道：“没有，反而特别正确，听起来确实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那你。”张最皱起眉头，思考着席珏说的话，忽然抬起头，还未等开口，便听见席珏一字一顿说道：“就是因为一切都太过顺利了，我们顺藤摸瓜就摸到了王恩宁，恰好就被方经理听见他在电话里面说了什么，又正好那天他就和老两口闹不愉快。”

    “她怎么就知道，我们现在的焦点，集中在王恩宁身上。”

    席珏偏过头，眼神锐利，她抿了抿唇，“当然这些也全部都是基于我的假设。”顿了顿，又继续补充说道：“在一切结论未定之前，遵循疑罪从无原则。”

    她眯起眼睛，盯着地上的雪看了许久。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

    席珏和张最在舟滨社区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里繁华，哪怕是在冬天，这样差的路况，也车流不断。

    在夜宴与旧小区交接的巷口有人在卖冰糖葫芦。席珏的余光瞥到一抹红，正在两人就要离开的时候，她的脚步猛地顿住，转身回头。

    “怎么了，席队。”

    市刑警队。

    席珏和张最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刚进门就被二队人围住了。一群人也不知道也不干活还是怎么，全围了过来，尤其是李占宁冲到最前边，一把抢过张最手上根糖葫芦就往座位上跑。

    “姓李的！那根是我的。”张最嗷的一嗓子，李占宁完全没放在心上，拔下外面那一层塑料纸就舔了一口，还挑衅般地看着张最，“张哥，我舔过的，你要不。”

    “靠，你不要脸啊。”

    张最拎着一兜子糖葫芦，挨个发给办公室的队员，“都有都有，席队给我们每个人都买了。不吃的冻窗外，回家带回去。”

    路过某人座位的时候，猛地踹了凳子一脚，吓地李占宁一激灵，瞪了张最一眼，嘻嘻哈哈笑的没皮没脸，“就喜欢欺负我张哥。”

    没个正型。

    席珏没忍住笑出声来，默默地把自己那根糖葫芦放到了窗外，愣愣看了半天，然后严肃说道：“二队先吃，吃完咱开个会。关于舟滨社区双尸案，队员们各自整理一下发言内容，一会儿得加个班，有点心理准备。”

    “没问题，席队。”

    席珏闭上眼睛靠在凳子上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在走廊里抽了支烟，有点困，这个方式提精神是最快的。之前她试过泡茶，喝咖啡，但起作用太慢，还会直接导致席珏在半夜失眠。

    窗外还在下着雪。

    冬天黑天早，尤其在北方。

    不过天亮也早。

    天亮就好了，席珏这样想。

    晚上会开到了十一点，但仍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几个人确实是和夫妻俩认识，不过在十一月二十日那天，以及那附近的日期，都有不在场证明，排除了一个又一个，顺着联系方式下去。李占宁顿了顿，垂头丧气道：“席队，就剩最后一个，我问了，是你们说的那家照相馆，是让男性死者去取照片的电话，还是座机。”

    席珏的笔尖停顿，淡淡道：“这个电话，在之前，有给两个人打过电话吗。”

    “没有。”李占宁摇摇头，为自己找到了一些没什么用的线索，感到十分沮丧。

    张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道：“没事儿，已经找到很多信息了。”

    话音刚落，坐在座位上的席珏忽然起身，重复道：“确定之前没有打过电话，一次都没有过吗。”

    李占宁疑惑地摇了摇头，然后十分肯定地说道：“没有。”

    “查一查姓方的这个经理，在真木摄影店工作的那个。”席珏顿了顿，继续说道：“要她所有的社会关系，婚否，配偶，父亲母亲，和她本人，是否有过在渝城西江区第三医院的就诊记录。”她目色一凛，看着二队的队员，说道：“那今天就这样吧，大家先回家，等明天再进行进一步的取证调查。”

    “我们还得等一个人回来。”

    等死者家属。

    回到家里已经接近十二点。席珏轻手轻脚的，刚进门就撞进了一个怀抱，她的动作一顿，俯身趴在那人的颈窝里，嗅到他身上的香味，问道：“怎么还不睡，不都说了我要晚点才能回来。”

    林棹生的指尖在她腰间蹭了蹭，低下头轻声回答，“席队，我睡了可就没人等你了。”

    席珏闭上眼睛，任由他吻了自己的嘴角。林棹生动作一顿，忽然在她身后摸到一个冰冰凉的东西，轻轻一碰，他眼睛忽然睁大，又惊又喜道：“席珏，你给我买吃了的。”

    他拿起糖葫芦，嘴角抿起一抹笑，光脚刚要在地上跑，却被席珏一把揽在怀里。

    “凉。”

    林棹生摇头，拆掉糖葫芦外面的塑料，笑道：“不凉，冰的好吃。”

    席珏翻了个白眼，瞥见他那不值钱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我说地上凉。”还没等林棹生反应，她把他扔在沙发上，低下头接着光线在地上找了半天，终于在房间门口找到了拖鞋。

    林棹生低下头看着席珏握住他的脚腕，认真地帮他穿好鞋，然后望向他，起身轻声说着：“我去洗漱，你快点吃。”

    借着月色，房间内微弱的光线照在两个人身上。

    就在林棹生扔个垃圾的功夫，等他再回到房间，却发现席珏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睡着的席珏很安静，把自己缩成一团，躺在床的一边，她轻轻翻身，皱起的眉毛始终没有舒展开。林棹生盯着她看了很久。

    她最近应该是挺忙的，累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按时吃饭。

    每次回家倒头就睡，睡着了就搂着林棹生的腰，轻轻地放在掌心里面蹭。

    林棹生觉得嘴角甜，可能是刚刚那支糖葫芦的缘故。但眼角不知道怎么的就湿了，他心脏猛地一抽，凑到她嘴角亲了亲，小声嘟囔道：“席珏你真是个笨蛋。”

    “累就歇歇。”

    他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什么，笑道：“我总是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但又想不起来。可能是我的幻觉，你这么一个走哪儿哪儿耀眼的人，要是真见过，怎么会记不住呢。”

    “是吧，席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