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对不起啊

    席珏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后半夜三点，她怕吵醒林棹生，扯了个毯子就在沙发上睡了，醒的时候发现这小孩儿就趴在她身边睡着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过来的，明明她回来的时候他还躺在卧室床上睡得正熟。

    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席珏揉了揉头发，起身换衣服，把脏衣服丢在了浴室外面，洗了个澡，屋内暖气温度高，她没穿衣服，披着浴巾就出来了，头发还是湿的，水嘀嗒嘀嗒落下。

    刚要弯下身子，有人就先一步把吹风机拿出来了。

    席珏动作一顿，林棹生攥住她的手腕，她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眸，眼底里的那股疲惫被小孩儿瞧见了。他打开开关，手指轻轻插进席珏湿漉漉的发，在上面小心的揉。

    林棹生眼睛低垂着，看不清楚情绪，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半晌，他忽然开口道：“刚刚你洗澡的时候我给你热了牛奶和面包，在餐桌上，等下你记得吃。”见席珏没说话，他顿了顿，继续自顾自道：“不然带着，路上吃。”

    席珏身上披着的浴巾滑下去，她随手抓起来，放到了一边。她嘴角噙着笑意，被林棹生发现了，他轻声道：“笑什么。”

    “我想你了。”她攥住林棹生的手腕，关掉吹风机，与他十指相扣。席珏猛地起身，搂住他的腰，忽然道：“在想你，这样跟个小媳妇儿似的。”她歪着头望着他，林棹生倒不好意思了，转身想离开，瞥见她一丝不挂，局促道：“你把衣服穿上。”

    “你给我拿。”席珏忽然无赖，她恶劣地笑，冲林棹生挑了挑眉，示意去客厅拿。

    “我拿就我拿。”林棹生冲她瞪眼，把浴巾丢给她，走的时候耳根爆红，离了老远忽然自己念叨了句，“谁是你媳妇儿，想得美。”

    席珏靠在浴室门口，眯起眼睛看着餐厅上的面包，一看就知道是他做的。

    林棹生亲手做的面包都好看，为了照顾她的胃特意弄得很蓬松，是面包店买不到的实惠款。她拿起来咬了一口，里面夹着rou松和沙拉酱，还有烤的火腿。

    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干净，林棹生便试探性询问道：“面包好吃吗。”

    席珏拽着他的手腕，低下头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笑道：“你尝尝。”

    香的。

    林棹生骂她无赖。

    无赖就无赖，反正她对他一直都这么无赖。

    席珏从家里出门之前，像是想起什么，转身看见在门口站着的小孩儿，忽然严肃道：“林棹生，你最近几天尽量少出门，还有，出去的时候带手机，有事儿赶紧打我电话，或者队里的也行。”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担心过了头，她摇了摇头，皱眉继续道：“反正你还是注意点好，最近的案子有点复杂，和你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

    林棹生看席珏这少有的严肃模样，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忽然笑了，“好啦，知道了，你赶紧走吧。”

    “记住啊。”

    席珏到刑警队的时候发现张最已经到了。

    她又闻到一股rou包子味儿，把窗户打开站了一会儿，然后回到办公桌上整理资料。在看见章兰个人资料的时候猛地怔住，她抬起头，“张哥，你看这个。”

    张最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接过席珏递过来的资料，含含糊糊说道：“咋了。”

    席珏仔细回想，然后缓缓道：“你记不记得，宁震有个儿子。”她拧着眉头，努力抽出记忆，“七年前还不大，十几岁左右。”

    张最恍然，意识到她说的是这事儿，他边起身边走向李占宁的办公桌，把最上面的那张死亡医学证明书递给席珏，在上面轻点了几下，“五年前死了，因为脑瘤。”他顿了顿，继续道：“死的时候他才十二岁，发现的时候已经压迫神经，医生都说这个情况，神仙来也救不了了。”

    “死了？”席珏动作一顿，接过那张死亡报告，忽然抬起头问道：“他最后在哪家医院死的，当时主治医生是谁。”

    张最摇了摇头，严肃道：“他去过太多家医院了，而且晚期已经不需要治疗，就在家里死的。”

    席珏猛然想到万玉，她忽然起身，瞪大眼睛望着张最，“万玉。万玉的案子，她谋杀张红霞一家二人的原因，就是因为丈夫因为医疗事故死在手术台上。”她思考了半晌，忽然喃喃道：“王月帆。王月帆是因为被包养，当小三是不是。”

    张最手上的资料差点掉在地上，席珏指的方向如果正确的话，他猛地说道：“宁震？”

    他把椅子推到一边，用马克笔在白板上写下：宁震案底。然后看向李占宁，说道：“小李，你快去，查一下宁震的案底，有没有嫖娼，强jian这类的作案史。”

    席珏总感觉心脏突突，跳得厉害。

    她觉得事情不对，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章兰这种报复社会的作案心理太强，如果再继续下去，蛊惑更多人作案，她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还会不会有更多人受害。

    席珏拿起大衣，环顾四周，严肃道：“二队，走一趟。”

    昨晚走过留下的脚印已经被雪覆盖，但席珏记得具体的位置，一路走过去，利民家园居民少，现住人口都已经上了年纪，这一片平房外面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酸菜缸。

    “应该就是这里。”席珏在章兰家门口站定，她皱眉，发现门没锁，几人推开门进入，环顾四周。

    没有声音。

    周围都是静悄悄的。

    所有的门都没关。

    席珏目色一凛，胃忽然一阵抽痛，听见二队队员在她的耳边说着，“所有地方都找遍了，没发现人，席队。”

    糟了。

    忽然想起什么，席珏拍了一下张最，目色慌张道：“我家。”

    她瞪大眼睛，颤声道：“她如果是想害，当年因为那案，让自己丈夫判了死刑的，林茵儿子呢。”

    席珏推开身边人，猛地顺着小路跑下去，她的心脏始终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仅仅两分钟里她在脑袋里想过很多种可能，她大口喘着气，颤抖去打火。

    张最拉开车门，忽然闯进去，他皱着眉：“小席，你先冷静，也不一定，不一定就到林棹生那儿去。”他按住席珏颤抖的手腕，忽然道：“席珏，你冷静。”

    席珏的眼眶通红，目光落在始终打不通的拨号界面上，她猛地踩了一脚油门，一路上闯了几个红灯，沿着大路一直向下。

    下车之前她忽然望向张最，冷声道：“张哥，听我说。如果我到家超过十分钟没有给你打电话，你就带着二队一起上去。”

    她红着眼眶，却被张最忽然拉住手腕，“保护好自己。”

    席珏点头，推开车门，一路冲进电梯，猛地按着上面的数字，看着红色不断跳动，电梯门开了，指纹解锁。

    席珏拉开防盗门，看见一片狼藉的房间，她瞪大眼睛，正要掏出腰间的枪，在刚刚要转身的瞬间，身后却忽然被一个硬质物体抵住。

    章兰带了枪。

    身上绑了炸药。

    “别动。”

    她却在看向林棹生的瞬间，心脏猛地停滞了。

    席珏深呼吸，缓缓转过头，眼眶红的厉害，手掌发抖。七年前夜晚的一幕一幕似乎又在眼前重现，死掉的女人，被捆绑的四肢，扯的乱七八糟的衣服，白盛宇的血，她的呼吸逐渐急促，看见睁开眼睛望着她的林棹生。

    一地的血。

    从林棹生的指尖顺着滴落。

    他动作微弱，嘴上粘着黑色布条，冲她轻摇头。

    席珏眼眶赤红，她一字一顿对着背后的人说着，“放了他。”

    章兰忽然凑近她耳边，她笑了，那笑声渗人，几乎像听见什么笑话似的，“放了他？要不是他那该死的妈，宁震怎么会死，我儿子怎么会死，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她用枪口抵住席珏的背，声音如同鬼魅，“警官，我们见过的。”

    “一次，两次，三次，这是第四次。”

    “跟你那一起的警察死了吧，早就死了，你们都该死。”

    章兰几乎癫狂，她看着自己身上的炸药，大声笑道：“席警官，当年那案子你还小，你不知道徐茵那贱人穿的多sao，因为sao，才被宁震强jian的。”

    林棹生瞪大眼睛，他几乎没有力气，手臂上勒出红痕出了血，他死死盯着章兰，眼里的泪水一直流，摇着头，发出呜呜的声音。

    章兰仍在自顾自地说着：“该死，你们都该死。还有夜宴的那个妓女，姓王的。”

    “当小三，给别人当小三的人都该死。”她像是疯了，手上的力度逐渐松缓。

    就在这时，席珏猛地反身将章兰按倒在地，踩着她的手腕，将手里的枪踢到一边。章兰疯狂挣扎，低吼出声，几近癫狂，她捡起地上的水果刀，猛地扎进席珏的腹部。

    席珏猛地跪在地上，她捂住腹部，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水果刀踢掉，死死扣住她的脖颈，颤声道：“别动。”

    二队的人猛地冲进来，张最最先将章兰按住，席珏颤抖地将她身上捆绑的炸药拆除。

    手松开伤口的瞬间，腹部的鲜血喷涌而出。

    染红了衣襟。

    她捂住伤口，踉踉跄跄地走到林棹生身边，他死死瞪大双眼望着席珏，拼命用力扯着身上的绳子，指尖里面抠出血，却始终解不开。

    席珏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手上的血沾到了林棹生的领口上。她仰起头冲着他笑，嘴唇泛白，用口型说着什么，抬起手想去撕开他嘴巴上的黑色胶条，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她缓缓闭上眼睛，听见二队的人在身后大声喊着席队。

    林棹生的心脏痛得几乎要碎掉了，他低声呜咽，颤抖地向她移动，目光空洞，但就像发不出声音似的。他忽然知道，席珏刚刚说的话是什么。

    她说，对不起啊，林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