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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哭,还夹杂着打斗的声响。于是他又多划着船行了一段路,果然见前面不远的地方有动静。他看清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怪象!一个穿着红衣裳、披头散发的女子半截身子露出水面,在水里飞快地移动,她追着一个黑衣人,歇斯底里,哭得伤心断肠,仿佛对方是脚踏多条船的人渣负心汉。半枫将含辞推进船篷里,叫他躲着不要出来,心想怕是遇到鬼傩戏了。寻常听闻的傩戏是人扮神捉鬼,有逐鬼驱瘟疫之寓意,而鬼傩戏则相反,它是鬼神捉人。据传言是水鬼偏好的把戏,戏台常常在水面,夜间行船者如不慎撞见,很可能成为戏中被捉的角色。半枫也只是道听途说,从没亲眼目睹过,真假尚不可知,是以按兵不动,暂且作壁上观。不料紧接着更惊悚的一幕出现了,那女子忽然跃出了水面,月光之下,巨大的鱼尾闪着光,连带着扬起许多水珠。这女子竟是非人之物!半枫来不及细想,船已经在向那边靠近了。他分明没有摇橹,是船自己在动。这时他看见了许多鬼面飞头,它们自水中跃出,向那边飞扑过去。那些鬼头嘻嘻地笑,女子则呜呜咽咽地哭,奇怪的声音交杂在一起,难听且聒噪无比。更令人惊奇的是,鬼头竟在和那女子相斗!女子的指爪又长又尖,在空气中划过都能带出一阵凌厉的风,有不幸被击中的鬼头,面具碎成两半,露出内里残rou还未脱干净的骇人的脸来,饶是半枫也被吓得一愣——他竟不晓得,一直盯着自己且在暗中帮衬自己的,原貌竟是如此骇人。不过他很快释然了,横竖不过一张面皮罢了,反正鬼面具也同样不堪入目。鬼头咬住女子胳膊的时候,半枫居然忍不住喊了一声“好”。这一声惊动了那边相斗的双方,那红衣女子张牙舞爪地朝这边靠近,半枫大惊,抄起桨哗哗地挥过去。然而这种攻击对她来讲简直就是在耍宝,半枫想着还是划船逃命比较好。然而这时,红衣女子已经逼近了,半枫看清了,她身上穿的不是一般的红衣裳,竟然是嫁衣!而且这嫁衣非同寻常,似是鱼鳞拼接而成。她的脸白得吓人,嘴唇也红得吓人,整个模样瞅着就十分瘆人,扑过来的时候还一直发出哭声,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里面布满了红血丝。半枫心道完蛋了,他正要往船篷里钻,不想一个黑衣身影涉水而来,一脚飞出去,欲将红衣女子往水里踢。谁料这位仁兄怕也是个半桶水,三脚猫的工夫,没踢到实处。女子的爪子却已狠狠地挥过来,半枫躲闪未及,不想那黑衣人竟然猛地朝他撞过来,替他挡下了这一击,只听他痛呼了一声,重重地摔在了船头。红衣女子抓伤了黑衣人,本是达到了目的,可是脸上却依旧没有半分兴奋,仍旧呜呜地发出哭声。实实在在是鳄鱼的眼泪。她鱼尾上的血红鳞片从身上齐刷刷地飞出,整整齐齐地贴在了黑衣人身上。他心道不妙,这血红鳞片在吸黑衣人的血!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闪过,半枫回头,果然见金蕊斜倚在船篷口,顿时松了口气。方才金蕊飞出的金花花瓣锋利如刀片,直逼向红衣女子腰腹,她忙躲闪,堪堪避过,仍旧被刀风划伤,几片血红鳞片翻卷而出。女子凄厉哀嚎了一声,半枫以为她要逃走,没想到她竟然不怕死地又扑上来。金蕊将刚从船篷里钻出一个脑袋的含辞塞了回去,顺手攫住飞回的金花,飞花成刀,他眼角挑起的笑意纵横着冰冷的杀气,眼瞅着妖物就要被活剐,半枫捂着眼睛不敢看,这时船篷里传出含辞的声音:“金施主,手下留情!”金蕊闻言微微一滞,不过他从来不知留情二字怎么写,随即便勾起唇角,手起刀落,一串血红的珠子高高扬起又坠落,伴随着凌厉的刀风,一股血腥味蔓延开。女子重重摔在船板上,铺开的大红嫁衣烈烈似火,艳艳如花,然而又像一大摊血迹。含辞掀开帘子出来时,见着这一幕惨状,看了金蕊一眼,短暂的一霎,金蕊与他目光相撞,却仿佛被刺了一刀——他不喜欢小和尚的眼神。红磷纷纷从黑衣人身上掉落,半枫蹲在黑衣人身边,伸手将他扶起。他的手在碰到黑衣人的身体时,不知是错觉与否。他感觉到对方身子颤了一下。半枫将人扶起来后,对方低声向他道了谢,不着痕迹地脱离了他的扶持,跟他之间的距离也稍拉开了些许。一瞬之间,半枫感觉到了黑衣人对他的排斥。这个黑衣人浑身裹着宽大的黑斗篷,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看不清脸,他个子小小的,若不是方才听他开口道谢,半枫几乎以为是个女子。见女子已被降服,半枫掏出几张黄符,口中念咒,迅速将符纸定在她身上,罢了又搜出一张渔网,将人套入网中,拖进船篷里。他碰到她的那一刻,登时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这人身上寒凉无比,像常年浸泡在深潭之中一般。含辞坐在靠近那女子的位置,金蕊皱着眉让他离远些,可是含辞置若罔闻,金蕊头一回被气得牙疼,一直死死地盯着含辞和他边上那只妖物,手上的小金花几乎要被捏烂。半枫无意瞥了这边一眼,不禁打了个寒颤。气氛安静而诡异,所幸未过多久,妖物身上涌出一团暗红的雾气,雾气散去之后,她下半身的红鲤鱼尾消失了,伏在船上的成了一个脸色苍白如纸、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嫁衣之下的双腿上只有一只鞋——那是一只绣着红鲤鱼的绣花鞋。半枫松了口气,道:“妖邪之气已散。”鱼的生命力顽强,就算被破腹剜rou,也依旧能甩尾跳跃。半枫料想她虽受致命伤,但仍旧吊着一口气。果然不久之后,那女子悠悠转醒,迷蒙着一双眼,像瞎子一样眼神茫然地四处张望。半枫知道,她这种状态就像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维持不了多久,于是他赶忙询问她的身份、遭遇,她呆滞地讲了一句“缈缈”,接着不管半枫讲什么,她都不作声。黑衣人却低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若有所思。就在半枫放弃问话的时候,她忽然脸色骤变,面上爬满了惊惧,嘴里喊着“娘,缈缈就来了,我跟你走”。半枫闻言,心道,坏了!果不其然,只见她双眼猛地一瞪,眼角流出两行血泪,猝然化成了一滩红鳞。半枫叹了口气,转而看那黑衣人,虽然隔着黑斗篷,对方仍旧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的目光,而且还没有等他开口,黑衣人便洞察了他的心思。他轻咳了两声,说道:“在下与这位姑娘素昧平生,方才听她提到‘缈缈’这个名字,倒是想起一桩事来。”“大概是九年前,春城有两户人家办婚事,结果发现新娘被掉包,之后又遇上花神发怒,花神殿在那之后就被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