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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那你睡会,我盯着。”陈飞又点上根烟,以前他的外号叫“一根火柴”——这一根烟点上,到抽完这包烟的最后一根,中间都不带再划火柴的,直接拿烟头点。这几年岁数上来了,一到冬天就咳嗽才有所收敛。今天注定要熬夜,他就又是一根接一根。“不是人累,我心累。”赵平生伸手把烟从他嘴上掐下来,自己闷头抽。陈飞偏头看了他一眼,问:“怎么着,又被相亲对象给拒了?不是我说,这女人啊,得哄,木头疙瘩似的往那一戳,谁能看上你?”“我他妈都多少年没相过亲了。”赵平生狠狠抽了口烟。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反问陈飞:“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都没处过对象?”“那我哪知道,我就知道我这么多年没处对象是因为太忙。”陈飞叼出根烟,就着车上的点烟器点燃,使劲呼出一口。赵平生凝视着陈飞刀刻斧凿般的侧脸,一字一顿地说:“我在等你。”烟叼在嘴上,陈飞却忘了该怎么抽。冷风呼呼地刮着,生生把赵平生的话冻在了他耳朵里。突然,车载步话机里传来了后车的询问——“陈副队,没事吧?我看你的车一直在画‘S’。”————————彼此间的沉默一直到抵达布控点还在持续着。赵平生没指望陈飞能给出答案,但这种沉默无异于是种折磨。对于一个四十岁的人来说,这彷如初恋般的告白已经让赵平生的心脏承受到了极限。“你喜欢我什么?”陈飞突然冒出一句。赵平生被问住了。是啊,他喜欢陈飞什么?不知道,真的。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研究生毕业进局里实习,第一眼看到陈飞的时候他就喜欢上了这个人。当时这个和他同龄,但却已经当了七年刑警老油条叼着烟,眯着一双黑亮的眸子对他说——“小子,以后你归我,要是有人朝老子的后背放冷枪,干他!”就为这一句话,赵平生盯了陈飞的后背足足十五年。千言万语却总是找不到头绪,赵平生沉思片刻,摇摇头。“不知道,就是喜欢,想跟你过一辈子,上班看见,下班也看见,吃饭睡觉都他妈在一起。”“cao,还他妈文化人,就这点儿水平。”陈飞脸上一绷,要不是天黑真就能看见他脸红了,“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想吃饭……咳……睡觉都跟我在一起?”“就进局里第一天。”赵平生索性坦白到底。“我靠……那他妈……”陈飞转过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对方,“十五年?你他妈不会见天夜里想着老子撸吧?”赵平生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就那么看着陈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陈飞先从这种视线胶着的对峙中败下阵来,他胡撸了把乱糟糟的头毛,咂了咂嘴。“其实……我也不是一点儿没看出来,你平时对我照顾得是有点……有点过……但我没往那方面想……嗯……我这人……感情方面的事不太……所以你现在突然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我知道你心里有人。”赵平生沉声道。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那不妨也连伤口一并扯开,放放里面的脓血。“罗卫东,你喜欢他。”此话一出,陈飞就跟被谁猛抽了一嘴巴似的,两眼发直,从发根到汗毛都竖了起来。突然,他伸手揪住赵平生的衣领往跟前一拽,脸压着脸吼道:“少他妈胡说八道!人卫东师兄有老婆孩子!”“他要是没有呢?”赵平生的眼睛里凝起一丝忧伤,“陈飞,我是学心理学的,看的出来。”“你他妈学傻了吧!拿书本上的条框来套我?”陈飞咬牙切齿,“你他妈给老子听好了,赵平生,在你今天说等我之前,老子还他妈不知道自己能喜欢上男人呢!”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赵平生简直被陈飞的话砸晕了,后面对方再说了什么完全没概念。心脏剧烈地搏动着,他缓缓抬起颤抖的双手,把住陈飞那张表情愤慨的脸,闭眼吻了上去。嘴唇相触的瞬间陈飞本能地给了赵平生一记肘击,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可车里就这么大点地方,赵平生像饿绿了眼睛看到食物的老虎一样又扑过来,将他的双臂牢牢箍住,以“死我也认了”的破釜沉舟之心再次吻了下去。陈飞从不知道赵平生有这么大的力气,更不知道对方的嘴唇会如此炙热。这个吻全然剥夺了他呼吸的权利,多年来两人相处的点滴都尽数被揉进纠缠的唇齿之中。远远传来几声枪响,步话机里嘈杂一片。————————为了逼停嫌犯,陈飞不计后果地将对方的车撞出主路。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安全气囊全部弹开,赵平生忍着胸口的剧痛去查看陈飞的状态,欣慰地发现对方还能骂脏话。一排子弹扫射到车前盖上,赵平生猛地将陈飞扑到在驾驶座上,紧跟着背上就落满了破碎的玻璃碴子。趁子弹射击的间歇,两人分别下车,以车门做掩护向匪徒射击。刚刚的追逐战拉开了警车之间的距离,他们听到警笛远远的呼啸声。但眼下对方有四个人而他们只有两个,子弹的密集程度不亚于倾盆的暴雨,这种时候赵平生倒是很希望自己的假想情敌罗卫东能在场。好在支援的同僚及时赶到一拨,匪徒被击毙了一个,剩下三个见状分头朝路两边的树林里钻去。陈飞和赵平生追朝北边跑的,另外一组追往南边跑的。夜黑风高,树林里能见度极低,除了风吹树叶的哗啦声就是彼此粗重的呼吸。陈飞打着手电追踪逃犯的踪迹,赵平生则在他身后负责警戒。突然旁边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陈飞猛地用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去,看到一闪而过的人影后迅速扣动扳机。“哎呀”一声惨叫,打中了。“还有一个,注意警戒。”陈飞端着枪,缓缓靠近匪徒倒下的位置。那人被打中了大腿,正嘶嚎着试图想要爬着逃离。陈飞一脚把人踢翻过去,拽出手铐弓身铐住。赵平生用手电在他周围的扫视,以防剩下的那个匪徒在暗处袭击。下一秒,子弹冲出枪膛的声音破空而来。赵平生根本来不及判断这一枪是从哪个方向打过来的,就只是本能地往陈飞那边一扑将人扑到在地。陈飞被他扑了个跟头,脸朝下摔到地上,高挺的鼻梁登时一酸,眼泪哗啦一下就冒了出来。但他顾不上这个,就着倒地的姿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口气打光了弹夹。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听上去像是一口沉重的麻袋砸到地面上的声音。这时远处也传来同僚的喊声以及多束手电筒的光亮。陈飞抹了把眼睛,使劲推了下压在身上的赵平生。“你大爷的,差点把老子鼻梁给拍——老赵!?老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