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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说我在咖啡馆等他。挂上电话,我心底突生一簇怒火,将口袋里的电影票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走到跟前,他问:“你怎么在这儿,淋到雨了吗?”我不想说话,但又强迫自己张嘴,说没有。他看了眼手表:“你想吃什么?去电影院附近吃还是想吃别的?”我平板地说:“我把电影票弄丢了。”他停下动作望向我,似乎在考量话里真假。过了片刻,说:“无所谓,我们自己买票就行。”“算了。那片子本来也没什么意思。回去吧。”我看向窗外,雨水从玻璃上流下,汇成银亮的小注,转眼被汽车的车灯染成凶蛮的鲜红色。之后几天,我稍微留心,就发现孟潜声最近晚上的电话有些过于频繁。晚上给孟潜声打电话的基本是同一个女人,叫方雯倩。我没无聊到去窥伺他的手机——我妈喜欢做的事情我一向深恶痛绝——只因他经常把电话随手放在茶几上,一有来电,名字就大剌剌地显示在屏幕上。直觉让我回忆起雨天看见的那个女人。我觉得自己多心,但近来夜里总做逼真的噩梦,那条暗砖红的裙子挥之不去,白天醒来见到孟潜声,觉得他眉梢眼角无一不藏着欲言又止的心思,更加心烦意乱。发疼的脑袋像浸在滚沸的油锅里,孟潜声说的每一句话仿佛都别有深意,像针往我手指里插,我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勉强忍住骂他的冲动,掐得自己掌心里一排一排的血痕。但凡稍微用力不够,唇舌就逃脱我的控制,脑子释放出它所能想到的一切尖刻毒辣的词汇,尽情地折磨孟潜声,激得他忍无可忍,勃然大怒,最后摔门而去。我讨厌极了自己这作怪的脑子。但当我痛苦难当的时候,偶尔又能从里面尝到一丝刻毒的快意。有时我真想将孟潜声也逼到绝路上,让他跟我一样地死去活来,摇尾求生。然而等一身灼得guntang的血液变凉,脑子里的声音都消停了,我又常被那些念头吓得满头冷汗,恐惧得没法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立刻去敲孟潜声的门,抱着他求他原谅,最后总是他勉强展开紧蹙的眉头,反过来安慰我,才能渐渐平静下来。有几回吵得太凶,事后道歉,我不能自已地当着他的面哭得喘不过气。孟潜声拿纸巾替我揩干净脸,默不作声地揽着我,最后万分疲倦地说:“何獾,别吵了。我们别再吵了,行不行?”我心疼得要命,额头抵在他额头上轻轻地蹭,吻他的眼皮,保证再不吵了。但下一次依然闹个天翻地覆。我们也有跟原来一样好的时候。偶尔我没那么歇斯底里,看孟潜声也就跟原来一样可亲,觉得他爱我胜过爱世上所有人,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一块儿。只要他在家,我能树懒似的一直黏在他身上,没完没了地跟他说话,事无巨细地告诉他我脑子里想的一切,说得口干舌燥。他一直说我说话太快,让我慢点,杯子递给我,我也顾不上喝,讲到大脑一片空白了,仍旧停不下来。孟潜声就笑,说你什么毛病犯了,这么兴奋。我说,我觉得我爱你爱得都快死了。他笑得眼睛里亮盈盈的,像被春水濯洗得生光的石头,说我看你是又冒傻气了,都开始说胡话了。我把他按在沙发上,一边说“真的”,一边吻他,吻得他硬了,我们就在客厅里厮混。这种心情好的日子相当难得,经常半夜两三点钟我还没躺上床,孟潜声睡醒一觉起来捉我,我就拱进他被窝里,缠着要做。多的时候一天要折腾三四回,闹得他没法出门。三月春光怡人,这两天我心情好,一切顺风顺水,不想上班,借口请了两天假,一个人坐车跑到城郊去。刚回到家,就有人敲门,穿着EMS的制服说有孟潜声的快递。孟潜声还在外地出差,今晚上才回来,我替他签收了,随手放在茶几上。心不在焉地打了两局游戏,目光又飘飘忽忽地落到那包裹上。我拿起包裹,上面贴着单子,复写纸的笔迹不太清晰,但还能认,很娟秀,多半出自女性,寄件人那里的字迹更淡,我仔细辨了半天,发现是“方雯倩”。一拆开包裹我就后悔了,我知道孟潜声会生气。但这念头只出现了一瞬间,就被满心阴险的跃跃欲试盖了过去。我就要看他火冒三丈。方雯倩寄来的是一瓶葡萄酒。我对红酒没什么研究,平时喝烈酒的时间多,心血来潮在网上查了查,似乎这款口碑还不错,价格中等,但国内经销商很少,很难买到。一定是孟潜声叫她寄到家里来的。我忿忿不平地想,孟潜声是为了给我好看。我越想越气,在家焦躁地转圈,心里憋闷,想摔东西,咬牙憋了半天终于忍住,立马拿上钥匙出门,打车直奔市中心。晚上孟潜声打电话问在哪儿,我那时正跟一个认识五分钟的姑娘坐在吧台前打赌。她说她可以喝五杯大都会不醉,我不信,她就跟我打赌,说喝完五杯要是没醉,我今晚上就要跟她走。我问要是你醉了呢?她说她任我处置。我说不行,横竖是你占便宜。最后她说我可以在酒吧里随便挑一瓶酒,她付账。喝到第四杯的时候,孟潜声来了电话。我说要走,她揪着我的衣领不放,又亲又摸了好一阵,弄得我满怀馥郁香气,又拿我的手机给她自己打了个电话,存好号码,才恋恋不舍地放人。我刚进门,孟潜声就眉头一皱:“你又喝酒了?”我点头,说着就揽过他要吻。他不动声色地避了一下,还是没躲开,只好放任我啃他的脖子,过了一会儿推开,让我去洗澡。我把衣服脱在沙发上,他抖开捡在怀里。我洗完出来,他拎着我的衬衣站在洗衣机旁,问我:“跟你同事去的?”我说是。他抬眸看了我一眼,半晌才应声,把扣子全解开放进洗衣篮里,出去了。他似乎有点不高兴,但我摸不着头脑,跟在他后面一屁股坐在客厅沙发上,问:“你怎么不高兴?”他抿唇默然了好一阵,我以为他又要装聋,他忽然说:“你以后少去外面喝酒,乱七八糟的。”我不懂他为什么偏要在后面加个“乱七八糟”,口气好像我去垃圾堆里觅食。我压着火气,余光瞥见茶几上那瓶红酒,忽地冷笑出来:“那没办法啊,我又没有人献殷勤献到家门口来,上赶着送。”他也冷下脸:“你又犯什么病?”“我犯病?这个方雯倩是你同事吧,她是不是三天两头给你打电话?上次的香水我看也是她送的吧,这次又送酒,就差上门陪酒了!”“何遇君,你说话别那么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