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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蓝】金戒指

    “你真想当公安啊?”

    王守月把冰镇后的健力宝打开了拿在手里,何蓝慢条斯理把吸管拔开,弯曲处发出一点脆响,这才把饮料接过来。

    “哎呀,我不是跟你说了我要去的嘛。”拉环被他拨回去,吸管稳当插在拉环的空心里。

    “你还在犹豫啊?”何蓝把易拉罐换到左手,右手便从王守月的后颈环过,“月月,你就从了我吧。”

    “不准再叫月月。”王守月把何蓝的手抬起来,一瞬间的凉意激得他心颤了一下,他稍微弯腰从那凉意中挣脱出来,“我才不当你的华生呢。”

    福尔摩斯和华生,贯彻了王守月和何蓝的一整个高中。

    高中时期的王守月爱阿加莎,何蓝一本精品线装版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三年如一日的压在王守月那本皱皱巴巴的东方快车谋杀案上。

    何蓝很喜欢吃梨,那种外表裹着一层薄的粗粝的果皮的梨。

    王守月真不明白为什么偏偏爱吃梨,这种梨很难得吃,要削皮,要去核,不像苹果,在水龙头底下胡乱冲洗一下就可以上口,照样清甜爽口。

    可能因为那是何蓝吧,王守月感觉自己想到理由了。

    何蓝很不怕麻烦,袖口永远是干净的,书桌永远是整齐的,连带着每次给王守月投喂梨子也是,何蓝用小塑料袋接着,削了皮,又用饮用水冲一下,把梨从中对半切开,去了核,先给王守月一半,何蓝自己再一半。

    到了警校,何蓝和王守月两个人都不知道在哪看宿舍,俩人在来的路上迷了路,已经错过了导员讲话,两个人背着两个巨大的塑料编织袋,站在空空荡荡的住宿区痴痴的笑。

    幸而两人运气不错,在一个宿舍,何蓝晚间收拾好器具,侧着身子看对面床位的王守月,“好险好险。”

    王守月平躺在床上,只是把头转过去看,“这下真成华生了。”

    “嘿嘿嘿”何蓝笑得起劲,语调上扬的笑,“你本来就是我的华生嘛。”

    第二天新生一起去领了制服,一众新生换衣服的声音把楼快要震翻,何蓝慢吞吞换,宿舍的穿衣镜被舍友占了,他转过去问王守月,“好看吗?”

    王守月早就换完好久,“好看!”

    何蓝就往前走几步,示意王守月转过去,把他的衣领顺好,“你怎么每次都穿不好。”

    什么时候确定是喜欢的?王守月常常在后来的二十多年想起,他俩在警校时候就被怀疑过,王守月和何蓝,出了名的腻歪。

    警校里并不像招生宣传册那样,四方的卡纸印着四方端正的字体。

    也有人来和王守月打听过何蓝,你俩什么关系呀,何蓝谈过恋爱吗,你是不是喜欢他。

    莫名其妙。

    回去了何蓝先笑嘻嘻凑上来,“今天有人给我打听你喔,你还蛮受欢迎的嘛。”

    王守月心里不是滋味,不是说好了要当一辈子的福尔摩斯和华生?

    谁先表白的?

    是谁先表白的?

    好像是何蓝,又好像是他自己。

    警校毕业典礼之后大家都疯了一样在学校四处狂欢,何蓝和王守月两个人避过草丛里腻歪的小情侣,躺在教学楼的天台上看晚霞。

    “毕业了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吗?”

    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

    好像是王守月,又好像是他自己。

    晚霞似火,天际由白转红,夕阳的红光打在何蓝的脸颊,瞳仁的反光似乎也被映成了橙色。

    “何蓝。”他感觉喉咙有些滞涩。

    “啊?”

    “你喜欢我吗?”

    “啊?”

    啊什么啊,快点给他回应啊。何蓝小心转过去,王守月的眼睛里透着十足的认真劲。

    何蓝的唇附上来的时候,王守月还没反应过来,远方的火烧云一下就被挡住,被什么挡住了,他傻傻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嘴上吃痛才忽的反应过来,是何蓝。

    甜甜的梨子气味透过软厚的唇瓣侵入到口腔,王守月很快就意识到何蓝此时正在和他唇齿相交,于是就像很平常的以前一样,梨子的清甜,何蓝一半,他一半。

    毕业了被分在同一个派出所,他俩持续大学时的风格,带他们的老公安都受不了了,不止一次敲打他们让他们彼此离远点。

    他们就悄悄在底下腻歪,派出所有两个女干警,常常给他们站岗,何蓝有时候买水果就会多买几份,让王守月给他们送过去。

    有一次他们一起出外勤,帮一个老大娘要回了欠款,老大娘很感动,涕泗横流,拉着何蓝的手说要给他介绍一个顶好的姑娘,何蓝安抚大娘的情绪连声说好,余光瞟到后面的王守月脸僵得像木头。

    那天下班后回了他俩的外边租的小房间,王守月破天荒的在门口仔细把浑身灰抖干净了才进去,何蓝在里面笑开花。

    晚上躺在那张吱呀呀的小破床上,王守月半天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素银戒指给何蓝套上,何蓝大惊,问他什么时候去买的,一点也不正式。

    王守月整个人蔫巴在那,抬起眉头看他,“在今天下午你和那大娘说话的时候。”

    何蓝一下被怔住了,把手打开在暖黄的灯光下比划,“我要照顾大娘的情绪嘛,这个是银的哇。”

    又把戒指取下来仔细看,王守月在旁边侧着身子盯着他,“我算了,我再攒九个月就能买金的。”

    “银的就很好看啦”何蓝把戒指比划来比划去,十个指头戴了个遍,“你怎么买的这样好,不大也不小。”

    王守月不回答,拿手去扣何蓝不安分的手,十指相扣,王守月的手骨感,何蓝的手rourou的,何蓝就笑起来,把戒指塞到枕头底下关灯让睡觉了。

    后来还没到九个月,王守月就被调到外地去了,何蓝在火车进站口絮叨,穿衣服一定要好好穿整齐,不要一直揉自己的头发,很像鸡窝头,洗衣服一定不要放太多洗衣粉,不然就干脆用洗衣皂洗好了。

    最后王守月提着包走进火车站的大门,一步一回头,何蓝在外面越来越小,他以为何蓝会小成一个小人然后消失,但是火车站好像没那么大,很快就被拐弯的墙角挡住了。

    公安的假期并不是按照严格的法定节假日来的,火车太慢路途太远,不是放假买不到票就是压根不放假,王守月有时会看着自己的手发愣,趁着好像自己还有一点感觉,赶紧去金店买了,放在床头柜的最里面。

    第二年春节可算轮到他放小长假,当晚蹭同事的车就向何蓝那边赶,开了好几天,脸上泛油光头发也乱糟糟的,先到家底下的小理发店拾掇了一下。

    快两年没有用过的钥匙半天怼不进锁孔,一进去里面空空荡荡,在小小的实木沙发上坐着等,何蓝添置了一个抱枕,枕着腰刚刚好。

    何蓝写的信也和他本人一样,絮絮叨叨的带着活力,把家里的一切和自己的一切全部通过蓝墨水写给王守月,王守月把桌子的抽屉拉开,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他写的信。

    “阿月!!!”绿皮铁门的吱呀声还没响完,一股淡淡的带着清甜的洗衣皂从耳后侵来。

    “阿蓝...”王守月自认为已经在基层独立锻炼了两年,嘴皮子已经练出来了,“...”

    从上衣的内兜里掏出那枚戒指,又把何蓝手上那枚素银戒指取下来,“你看看合不合适...”

    还是那个吱呀呀的小床,还是两个枕头,还是那天晚上的暖黄灯光,何蓝还是那个何蓝,王守月顺着何蓝的视线也盯着看,何蓝的气息拂过他的脸颊,“我们现在算不算结婚了?”

    王守月偏头去看他,“阿蓝..”把被子紧了紧,“那我叫你老婆?”

    于是在二十世纪的某个南方的小县城,窗外是新年伊始的爆竹烟花,屋内是两个小青年痴痴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