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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我28. 活生生的你

    女人抬头看他。

月色和灯光混合洒落她的脸上,漂亮的脸美的不可方物。

他的气息,似乎还在她的舌尖纠缠。

他在她面前,低头看她。

他说,湖里有颗石子。

他问她,“连月,你说要怎么办?”

今天,他没有喝酒。

“萤火之光,”

隔岸孩子们的吵闹渐渐散去,女人紧了紧身上的他的大衣,低声道,“萤火之光,又哪里敢配天上的皓月?”

男人似欲言,却又被女人打断了,她抬头看他,“喻阳,你先听听我的故事吧——那年你们家肯定已经调查过我了,可是我还是想说给你听,我的版

本。”

男人顿了顿,然后温和道,“好,你说。”

“我呢,出生在Z省云生市的一个小镇,嗯,不算镇上,算靠近镇上的村子里,”冷寂的灯光下,女人的声音悠悠,“我爸爸,”

她的声音顿了一下,叹气,“是个木匠。我妈,她没有工作,也没读过几天书。在我带她出来之前,她走的最远就是县城——”

男人看着她,没有说话。

“八岁以前,”女人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低声说,“我们家虽然穷,但是还算幸福——”

“然后我记得那一天,”女人抬头,看着前面弯弯曲曲的路,声音微微发抖,“我本来在外面玩,有人来喊我马上回家——”

“我回到家。家里都是人,我妈躺在地上,披头散发,倒地哭嚎,”

她的声音一下子顿住了,似乎是陷入了回忆里。

男人侧头看她,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背上。

不知道是冷还是怕,她的身体微微发抖。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受。就是人的一生,总有一些时刻,”

可能是他掌心的温度给了她力量,让她从回忆里抽离,她抬头看他,声音清冷,“当你回忆的时候,你清楚的知道,它就是你人生的转折点;可是在当

时,你身在其中,却一无所知。”

男人低头看她,没有回答,她也不需要回答。

“我爸出了车祸没了,”她继续说,声音平静,“肇事司机也找不到——”

“后来我们有让人查过卷宗,”男人说,“当年条件很差,也没有摄像头,基层的工作也做的也不完善,找起来很难。”

“谢谢。”

她抬头,对他笑了笑,然后又摇了摇头,叹气,“现在就算找到,又有什么用呢——很多事,到底都发生了。”

“我爸丧事办完,家里没钱,还欠了债,”女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家里没东西啦。债主先来,搬走了不少;连家的人也来了,把东西搬完了,剩

了几个破碗;最后他们又说把房子占了,说我奶奶要养老。”

女人捏紧了身上的大衣,叹了一口气,“我妈呢,也没文化,带着我,不知道该怎么谋生,我们到了镇上,租了一间过道房,好小,可能就四五个平

方。她呢,先是做点缝缝补补的事——”

女人又吸了一口气,接着道,“后来她和镇上一个卖猪rou的,好上了。”

男人没有吭声。

女人却是笑了起来,“没多久别人太太知道了,唉——”

她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他。男人也在低头看她。

他没有说话。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好像她的男人就越来越多了,也经常有些人上来吵吵闹闹。”她咬唇,“后来我就考上了高中,又念了大学,离开了镇上。”

说到这里,她沉默了很久,男人看她似乎是不太想说了,这才开口,“出生是一个人决定不了的,不是我们可以选择。”

“我还没说完呢,”月色之下,女人抚弄了一下脸颊的发,又笑了,“我才刚说到我上大学。”

“那你说。”男人低声说。

“后来我就上大学了,”女人走在路边,伸手去抚弄路边的花,“再后来我毕业了,我和我男朋友分了手,后来我又交了不少的男朋友——”

“很多,”女人故意抬头看他,对他笑,“你猜有多少?喻阳你想不到——”

月光进入她的眼,那么的明亮,就像那里也有一汪月亮。

男人笑了起来,“连月,过去怎么样,都不重要。”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的事,我们都知道。我们家当年对你的调查报告,足足有639页。怕是那些你记不起的事——比如你小学一年级期末考了多少分,

我们都知道。”

女人吃了一惊的样子,圆圆的眼睛都睁大了。她又想起了什么,低头捋了一下头发,干笑了一声。

“那这份报告季念有没有看过?”她想起了什么,突然又问。

“我们全都看过,除了妈咪,”

月色下她容颜太美,男人的手指微动,还是决定顺从本心。手指轻抬,他的手指触摸她的脸。

“报告里的,都是冷冰冰的文字,”男人声音温和,“可是我认识的,却是活生生的你。”赔我29.你们晚上住哪个酒店?

29.

月色下,女人抬头看他,眼里似有盈盈月光。

男人也在低头看她。

微风拂过,湖面粼粼,又像是谁眼里闪动着的光?

女人首先低下了头,她若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紧了紧身上的大衣。

“我们回去吧?”她低声说。

“好。”有人轻声回答。

美丽,是因。会带来各种各样的果。

这不可知的命运啊——

女人侧着头,伸手轻轻抚过路边随风轻摇的花朵。这不可知的命运啊,到底会将人带向何方?

如果是十年前的她,天降瑞幸,哪怕没有诚惶诚恐,心里也必然会跃跃欲试——

女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弄了下花朵,可是十年前的她,又何尝入得了身边这个他的眼?

命运原来一直不曾放过她。

以前给她压迫,玩弄她的意志;现在又给她太多,意图让她选择。

女人在湖边侧头缓步,男人就在她身边,不远不近,亲密,却并不亲昵。

他就在旁边。

若是他有逼迫——若是他有逼迫,那反而倒是好了;可是,他偏偏又不曾逼迫过。

宽阔的包房里,妙音婉转。

女人唱了一首之后不久,又被怂恿了起来唱了一首。不知是气氛太好还是房间太热,几杯敬酒之后,小花的脸色已经粉嫩微红,是微醺又诱人采颉的模

样。

“季总,”她唱完了歌,又端着酒杯过来,眼里也似有盈盈的秋水,“我再敬您~”

男人喝了几杯酒,脸色也缓了很多,他微微一笑,举起了酒杯,杯子和她手里的轻轻一碰,发出了“叮”的一声轻响。

女人瞄过男人那英俊的脸。

S城四大公子之一。

当然,这个绰号来自民间,从未得到四大公子的任何一个人认可——不仅不认可,还被其中一人当面否认过。

她出生内地某十八线小城,从小学习成绩也不好,却有着明星梦,高中没毕业就乐于参加各种选秀——家里也不怎么管她。交过几个男朋友,一节更

比一节高,天赋也是有的,总之阴差阳错,却走到了今天。

只能说是各有各的一番际遇。

现在坐在这里的这个男人,却是她截至目前,见过的最厉害的爷——哪个佳人不爱俏?有钱有背景还年轻,关键是还帅。

季家,天意,谁不知道?

婚不婚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古只闻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男人哪怕换过十个妻子,一样可以和新人恩恩爱爱,鹣鲽情深。

“季总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男人旁边的助理看了看表,开始凑过去对男人说话,却是大家都能听到的音量,“这时候也不早了,我们明早还有航班——”

大家闻弦知雅意,又说笑了一番,开始准备告别。

离席告别。Kevin突然感觉尿急,又说笑了几句,转身去了洗手间。

放完水洗完手出来,却正好遇到了在门口对着镜子补妆的小花。

“刘总,”

小花扭头对他打了招呼,巧笑嫣然,“您还在这儿呢,我看见季总都下去了。”

“我马上下去。”Kevin笑了笑,一边回答,脚步没停,“你不下去?”

“要下。”小花跟了上来,一边闲聊,“季总工作很忙哦?天天飞来飞去的。”

“是啊。”两人进了电梯,男人笑了笑。电梯的墙壁反射着他穿着衬衫西裤模模糊糊的身影。

“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小花想起了什么,突然掏出了手机,“要是工作上有什么需要,你也可以随时和我沟通的。”

“可以的。”男人笑了笑,掏出了手机。

“哦对了,你们晚上是住哪个酒店?”

微信加上了,小花想起了什么似的,又笑,“奥斯顿那边的夜景好像不错的,碧晶也不错,离市中心近。”

Kevin看了女人一眼,笑了,“难得来一次,不看夜景,岂不是可惜?”

“也是。”小花笑。

电梯也到了,男人和她并肩而出,小花的助理拥了上来,男人客气的笑了笑,算是告别,大步离开了——季总已经走了,门口还留了一辆车在等他。

坐上了车,男人想起刚刚的事,突然笑了一声。

却是什么都没说。

赔我30.还是你今晚就住这边?

30.

奥斯顿是这两年新建的五星酒店,虽然离市中心远了些,但是却靠近江岸,可以瞭望长江远水和整个城市夜景,酒店外观模仿

骆驼国的某知名酒店设计,建成了帆船模样——当然价格也同步模仿,有样学样。

到了酒店,助理散去。

眉目英俊的男人独自一人回到了套房,客厅灯光明亮,桌上还摆着鲜花,冰桶里镇着红酒。他松了松领带,解开了袖扣,坐到

了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现在是难得的独处时间。

年轻的时候爱热闹,多朋友。年纪渐长,见多了事,却越来越喜欢安静。

进入公司已经十余年,父亲现在又常居米国,公司大部分的常务权力都已经下放给他。而这次的主营业务拆分,整个集团搞得

风风雨雨,父亲也全权交由了他处置。

一是给他磨练,二是让他立威。

他懂。

任何的改革都会动到某些人的利益,他最近就有听闻公司有些老人已经在父亲面前颇有微词。

男人神色平静。他又抿了一口酒,手机却亮了起来,是自己的特助。

“Kevin。”男人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

“季总。”Kevin的声音在电话那头,“赵副总现在已经到了,您现在方不方便——””请他上来。”男人声音平静。

这位赵副总只是这个片区的业务副总,按组织架构他的直接汇报对象应该是事业部总经理,但是这次听闻男人过来,他私下联

系了Kevin,说有事想向他亲自汇报——还提交了一份让他“有些兴趣“的材料。

有趣。

男人神色平静的靠在沙发上,又抿了一口酒,又紧了一下领带。

他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敲了敲,嘴唇紧抿。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他的出生,给了他更好的视角。向下俯视,当然会让人更能看清下面的奋斗,野心和欲望。

向权力献媚,和权力媾和,借用权力达到目标,权力的游戏里,只有不择手段——

男人坐在沙发里,神色平静。

他倒要看看这个人,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而刚刚那朵温柔摇曳的小花,他早就已经抛之脑后。

S城的湖边,夜风寂寥。两个人沿湖缓行,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快到了小楼的时候,女人终于打破了沉默,“你——还要在这边待几天?”

“明天,开个会就回去了。”他笑。

女人站住了脚,抬头看他,粉嫩的嘴唇微张,似欲言,却又止。

男人也站住了脚,低头看着她。

不远处却有烟头的点点火光亮起,伴随着打火机啪嗒的一声声响。女人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扭头望去,却见了靠在车上的另外

一个男人。

喻恒。

他正靠在车上看着两人,嘴里还叼着一根烟,脸上面无表情。

喻阳过去了。连月站在一边,看着两兄弟在一边窃窃私语。

她身上还披着谁的大衣。

那个精瘦的男人也出现了,他站在屋檐下,似乎快要融化在黑暗里。

他们很快说完了话,又走了过来。”走吧,”喻恒对她说,“我先送你回去。”

女人抿抿嘴,看了看喻恒,又看了看喻阳,站在原地,有些犹豫。

两个人都看着她。

无人催促。

“还是你今晚就住这边?”喻恒看着她的脸,突然笑了起来。赔我31.可耻的野望

31

心里一跳。

后背突然有些发汗。

喻恒的话,仿佛戳破了她什么隐秘又难堪的心事。女人觉得心里有些羞,又有些愧,又有些酸涩肿胀,是还没熟的青李的味

道。

“喻恒你乱说什么?”

女人还没说话,喻阳已经开口阻止了弟弟。

他面色平静如常,只是又看着连月笑,声音温和,“你先回去休息,照顾好身体,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也不要太劳累,

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想要什么,也和我说。”

连月站在一旁,点了点头。

她想,她是有些可耻的野望,但是她真的不是想自荐枕席——她只是想待在这里,待在这里,仿佛这才是最让她安心的地

方。

“我可没乱说,”

耳边又响起了喻恒的声音,似乎还带着笑,“大哥你忘了?十年前在云省,咱们几个不也是一屋睡的?”

“你也知道那是十年前。”喻阳声音平静又清冷,似乎还带着笑,“现在又说什么胡话。”

喻恒笑了起来,没有再说,而是又看看连月,“我们走吧,大哥待会还有事。”

“好。”

两兄弟好像在说笑,连月抿了抿嘴,又低声说话,紧了紧身上的大衣。

想起了什么,她又慌里慌张的赶忙想把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

“穿着吧。”

他的手伸了过来,又把大衣按在了她背上,她的背甚至感受到了他手心的力量,男人温和的声音传来,“别着凉了。”

喻恒似乎是在旁边笑了一声,她的脸色发烫,也不敢抬头,也没有再推拒,就这么上了车。

有些怅然,又有些无措。

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有一条弦,就在心里,悬着千钧巨石。

已经摇摇欲坠。

下面偏又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车子发动,已经慢慢驶出,她又想起什么似的,瞄了一眼后视镜,那精瘦的男人已经从黑暗里走出,正在他身边对他说着什

么。

男人低着头,沉着脸似在倾听。

温和气息已经散尽,现在他身上只余肃穆,还有什么气势在慢慢积聚。

就像他的父亲。

女人吸了一口气,捂住了胸。

衣服还披在身上,热量还在源源不断的传来,包裹着她瘦弱的身体。

那么的温暖。

车子慢慢出了两道门岗,又驶出了三阳湖,车上一片沉默。

就那么突然来了,又那么突然走了。不过三两个小时,一切恍然如梦。只有身上的这件大衣,告诉她那个人真的来过。

女人扭头看着外面倒退的灯火。

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现在再回忆往昔,她过往里的那些挣扎求生,那些嫌弃和嘲讽,那些一点点向上,抓住藤蔓的小确幸,都如同受潮的影碟机,

渐渐扭曲和失真了起来。

一切都好像从未发生过。

好像她生来就无父无母,就那么降临在世上。就像现在的一切,熙熙攘攘繁华热闹,也不过是手中的沙,轻轻抬手一扬,便失

去了。

车里沉默,开着大灯的越野在道路上疾驰。

“这附近是六宝山了吧?”

女人看着外面漆黑的山脉轮廓,突然开口。汽车大灯的光照亮了前方路牌上,六宝山三个字一闪而过。

“是啊。”男人说。

“我想去看看妈。”女人看着窗外,轻声说。

男人一惊,手在方向盘上紧了一下,他吸了一口气,又笑了起来,“jiejie啊,你看看这都几点了?别人都下班了。”

“那你让他们上班。”女人扭头看他,黑暗里眼睛明亮。

“不不,就不是这回事,”

男人又吸了一口气,又笑道,“看望老人呢,就不是晚上去的事,是白天去的。你还怀着孕呢,连月啊咱别闹了行不行?明

天,等明天白天太阳出来了,我再陪你来行不行?咱再厉害,也没让太阳马上升起来的本事不是?”

“不行。”不知道怎么的,女人今晚似乎也别扭了起来,她扭头看他,“我就要现在去。”

男人侧头看了看她,只是摇头。

“那你在前面路口停车,我自己去。”女人也犯起了别扭。

她怕什么呢,她什么都不怕。

“不是,”

男人扭头看她,“你说你一个孕妇,半夜去什么六宝山?我今晚要让你去了,老四他非得砍死我——大哥,大哥不也在这

里?他让我送你回去,就没说半路还要拐道的,你现在打电话,问问老四和大哥同不同意你去?他们要都同意,我就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