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145,放我下来
下卷145,放我下来
从半空跳下来时,求生意识总是先于正确训练的方式。 连织企图用脚支撑着地,但脚腕却狠狠挫过木从里的雪碴,剧痛袭来,她半边身体都麻了。 她坐在角落处好一会痛得不敢动。 寒风彻骨,呼啸而来。竟分不清到底是更冷还是更疼。 连织飞速从地面上撑起来,撑着墙踉跄往前走。 沉母既然怀疑到要去调查除夕那晚,难保不会找人到处围追堵截,她待在这里根本不安全。 而以连织的性子更不可能在阳台等死。 酒店夹道里四处都是草丛,到处都有情节阿姨扫进来的残雪。 雪化成冰,高跟鞋踩上去连着好几次踉跄,受伤脚腕此刻如同针扎般。 寒风汹涌,连织脸被冻得通红。 呼吸的寒气如雾般缭绕在半空,冷得刺骨,短短一段路她走得很艰难。 无人求助,也不能求助。 宴会厅里全部都是和沉母相关的人,她这无异于自投罗网。而手机刚才落在了大衣口袋,哪怕想找自己的人都毫无办法。 她只记得陆野的电话,可人此刻在重阳千里之外。 周遭黑影如同噩梦般在连织眼前乱晃,像是这半年活在虚妄里所受的关怀,疼爱,庇护,甚至得天独厚的宠溺。 在针刺了道口子后终于轰然碎灭,瘪下去的烂气球里才是她真实的人生。 连织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可即便再疼,连织步伐也未暂停分毫,她背脊反而挺得直直的,连着痛苦也一一吞咽了下去。 像是要用这种痛提醒自己,打醒自己。 她不过是冒认的沉家假女儿,是怎么敢和沉祁阳纠缠的。 这条路再往下于她是死路。 大抵真的太冷了。 刚才还在沦陷的一颗心渐渐冷若寒霜,她的脸上在不曾察觉中一片湿濡。 路灯太暗,树影浓密,毛呢裙摆下右脚腕已经青紫。 她想在这条路上自舔伤口,同时想清楚后面怎么走。可转角处倏然走来一道黑影,四目相对间,他手中的黑色大衣突然将她兜头裹住。 只有苍白湿濡的脸蛋掩在外面。 冻得发紫的嘴唇紧呡,睫毛上还带着点点晶莹。 “还好吗?”宋亦洲问。 明明是问句,却无半丝疑惑。他沉沉如雾霭的眼眸里几近冰凉,像是早已猜到她如何会狼狈在这。 连织无端感到莫名的恼怒。 她这辈子那么多狼狈的时候,凭什么都要被这个男人看笑话。 “很好。” 她呡紧薄唇,挺直腰杆,成了道倔强的弧度,“宋总你呢,怎么会在这?” “宴会太吵,出来吹吹风。” 宋亦洲隔着夜色看她,“你呢?” “我当然也是。” 宋亦洲忽而薄唇溢笑,那笑却指不定什么意思。 “吹个风不小心从二楼跳了下去,看不出来沉小姐飞檐走壁的功夫也一流。” 连织忽而恶狠狠瞪他一眼。 她很确定若是恨意和讨厌能量化,对面男人脸上绝对挨她几道血爪子。 但此刻明显不是吵架斗嘴的好时机。 取暖解决了,腿部的疼痛却时刻拉扯着她,她要去找医生。 “宋总可真幽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道,“你愿意吹风我就不打扰你了,不过宋总能不能别老别无声无息出现在别人身后,得亏我没有心脏病,不然早晚被你吓死。” 宋亦洲垂眸看她。 她长发掩映在大衣里,只有巴掌大一张脸蛋隐匿在黑暗里。 明明小得能随时被吞灭,那双眼睛却瞪得大大的,明亮且不服输。 她像是要用这种方式和他拗着,哪怕自舔伤口,也绝对不会丢弃骄傲,软下来向他求助。 而蓉城那个随时示弱,随时讨好的姑娘不过是她的伪装。 转眼连织已经迈动步子。 钻心之痛,痛得她已经咬紧牙关,几步之后甚至往旁边踉跄了下。 她正要支撑上旁边的树干,身体却整个轻盈。 宋亦洲打横将她抱了起来,迎风大步往外走。 寒风中,他凛然的眉眼近在眼前。 一双手臂却搂得很紧。 “放我下来,不要你管!”她道。 她莫名来了脾气,眼眶发红。 “别动。” 所有挣扎悉数被他压制在双臂下,宋亦洲低眸看她,薄唇紧呡显然也忍耐到极致,“如果你不想我抱你回宴会上的话。” 她没再动了。 飘飞的小雪粒落到她脸上自动化为晶莹,只有那抹隐隐约约的湿痕还在。 —— 二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