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冥皇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为何来镇魔狱？”

    景阳挑眉不语。

    正当此时，山谷外却陡然爆发出一阵嘶吼。

    那是苍龙的叫声。

    他在叫什么？

    景阳转头，循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苍龙化作一个老头，正满眼愤恨地看着自己、咬牙切齿道：“青山——”

    景阳想了想，自己没有做什么。

    只是进了镇魔狱看一眼。

    而苍龙这般，想来是青山别的人做了什么？

    景阳的眼神锐利起来，他想到了师兄。

    他来镇魔狱的原因本就不简单，是因为师兄给出了示意，所以他才会到这里，因而有关于师兄的一切便都不寻常。

    原来如此。

    景阳想到了什么，他说道：“云梦山出事了。”

    冥皇不知他为何会得出这个结论：“嗯？”

    景阳想到，所以是自己更了解师兄。

    他们师兄弟二人，都很擅长算计，冥皇比不上他们师兄弟之间心意相通，所以不知，也很正常。

    景阳淡淡地笑了。

    冥皇不知他在笑什么，只觉得古怪。

    景阳说道：“是师兄的安排。”他很确信。

    苍龙怒目圆瞪，又是嘶吼一声。

    景阳真人不知云梦山到底出了何事，但是如今却到了出手的时候。

    ......

    云梦山。

    金丹长老候着出来的游道子，却不见那莫姓道友，便问道：“他？”

    游道子笑着，说道：“也许是仪式尚未完成？”

    金丹长老点头，随即他看了眼游道子，眼神有些欣慰：“如今你真正是我派的人了。”

    游道子作揖、不住惊叹：“若非长老带我来见，我还不知这奇物有此等好处。”

    金丹长老其实带过许多人来这里，每每见人出来都是如游道子一般高兴，却不知道他们在高兴什么，如今游道子提起，他便问道：“哦？是何种好处？”

    游道子笑而不语，说道：“长老不是说要带我去见神兽麒麟吗？我们一路走、一路说罢。”

    金丹长老点头，说道：“也好。”

    金丹长老未去祠堂内看一眼，因为他觉得那具佛像太过诡异。

    其余人等也未去看，夺得这奇物后，也不见它有何古怪之处。

    所以无人知道那滩由莫姓道友溶解而成的血液缓缓淌到了佛像下，又慢慢地消失，散作了云梦山中无数灵气的一部分。

    金丹长老问道：“是何种好处？”

    游道子说道：“我失去了一身修为，却是脱胎换骨。”他亮出自己的手臂，手臂露出条条清晰的血管，显得可怖骇人，已不可与往日语，游道子却兴奋异常，“但只要在中州云梦这境内，我便能永生。”

    金丹长老惊讶：“当真？”

    游道子点头：“我若是死了，过几日也会在佛像面前凝聚身躯。”

    金丹长老听着，渐渐有些惊悚，无意识地将隐秘托盘而出，说道：“可若是当真如此，先前我们为了获取灵气、供给家族中无灵根的幼子所杀的那些凡人——”

    游道子转头，面露笑容看向金丹长老：“他们还活着。”

    金丹长老咽了口唾沫，他盯着游道子，问道：“你是谁？”

    游道子说道：“游道子。”

    这话落在金丹长老耳中，却是说不出的古怪，他觉得游道子的话不大可信，因为凡人入祠堂是必死，而修士进去则会抽空一身修为，最后那些灵气都会归还给世间，由云梦大阵运转而汇集起来，部分供给麒麟，部分则是给修士。

    “这等奇物。”游道子感慨，“眼下中州的用法，其实有些浪费。”

    游道子忽然沉默下来，他的神情淡然从容，与先前的那人全然不相似。

    游道子叹息一声，说道：“天下人不赞同太平真人杀凡人、驱修士集体飞升的计谋，如今看来，只不过是有私心。”他看向中州派的金丹长老，“强者杀弱者，弱者拔刀向更弱者，本是生存法则、天地之理，却因为你们私心，抽取灵气资源哺育有血缘的弱者，事倍功半，当真可惜。”

    他说出的话，却是像被夺舍了。

    金丹长老问道：“你是......谁？”

    游道子微微一笑。

    云梦山突然震动起来。

    山脉崩塌，雾气消散，一轮血月当空升起。

    月光笼罩之地，恰好是麒麟所在之地。

    金丹长老与游道子同时看去，见空中灵气浓度霎时间剧增，宛若凝成实体，如雨珠般淅淅沥沥地淋在山头。

    轰然间，只听一声血rou爆开的声音。

    雨化作血水，在云梦山中蔓延开来。

    ......

    果成寺近日不太平。

    自从太平真人潜藏在寺中、摇身潜伏成住持事发后，寺内便开始了一场持续数十年的清洗。

    如今也未结束。

    中州派的白真人今日便在果成寺，她方听闻之前景阳进了太常寺，并未说什么。

    因为太平真人遗留的奇物，作用比想象之中要大。

    而中州派的人正与青山宗的修士一同处置那些与太平真人有关的和尚。

    前来的青山弟子之中，便有昔来峰的路育弟子。

    果成寺的和尚都很顽固，审查与太平真人有关的那些人，全然没有辩解的意思，甚至有咬舌自尽、更有拔剑自刎者。

    太平真人对他们......那些和尚的感情，当真是难以言明。

    处置到了半途，柳词忽然叫弟子们回来。

    路育有些不明所以，回来后却瞥到了中州派的白真人。

    云雾笼罩在她的脸上，尽管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让人知道她有些烦。

    发生了什么事？

    一行人都没有说，路育也没有问，只是在跟队回青山的时候，听师长偷偷议论道，中州的麒麟出事了。

    具体出了什么事，却是说不大清楚，但有一样可以确定，那就是麒麟必然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成为战力了。

    最后得利的还是青山。

    然而这高兴还持续不了半日。

    翌日白真人来青山宗找掌门，开口的第一句便是：“我知道你们放走了太平。”

    白真人的脸隐于云雾下，波澜不惊：“他在哪？”

    柳词挑眉，说道：“青山承诺过，不杀他，而是把他关到死，便不会把他放走。”

    白真人冷笑一声，显然不信：“你不知道他在哪，景阳一定知道。太平在哪？”

    ......

    果成寺的塔林旁有一处林子。

    林子后有一处僧人厢房。

    阴三坐在石阶上，抱着一个西瓜，拿着勺子舀出瓜心最甜的一块瓜瓤，放入口中。

    玄阴给他摇着扇子，讪笑着问道：“真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中州派出的那事已天下皆知。”玄阴说道，“谁能不知道那奇物中留有您的后手，却又急于获取灵力而疏于防备，您当真妙计。”

    阴三笑道：“我无意为之。”

    玄阴说道：“我可不信。”

    玄阴补充道：“我知道您向中州派送了一封信，也向镇魔狱送了一封信。”

    阴三说道：“是真的呀。”他挖了一口瓜瓤，咽下口中。

    “我喜欢慢慢吃。”阴三笑道，“这般囫囵吞枣的吃法，不好。”

    玄阴听不懂他的话语，只好奇问道：“真人是又怎知那麒麟身上有旧伤，又怎知它以灵力修补，最后却遭灵气反噬。”

    阴三叹息一声，说道：“不是算到。”

    他说道：“不过，我并非只向云梦山送了封信。我还送了个人。”

    阴三挖完最甜的那些瓜rou，便不再吃，他将吃食置于一旁，站起身叉着腰说道：“那头蠢驴自己贪吃，怪不着我。”

    玄阴说道：“真人说得是。”

    玄阴夸完，又好奇打听道：“那镇魔狱的信，又是做什么呢？景阳真人是当今最强的修士，总不至于因为一封信就死。”

    阴三笑而不语。

    片刻后，他看向夕阳，声音中有许多感慨：“我说过，等着。看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