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精市」月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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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觉得这条路漫长地像是永无止境。 没有其他人,没有同伴。 自己孤军奋战。 幸村精市呆呆地看着房顶。 墙像雪地一样冷漠。 半夜突然惊醒。万籁俱寂中回想起白天部员的到访,以及孩子们的嬉笑打闹,他并不讨厌这些,只是更加感受到某种置身事外的无聊。 有时几乎要说出“你们根本不明白”诸如此类伤人的话,又清楚地知道,这群家伙一直在竭力了解关心着自己,时常拼凑出空闲前来陪伴探看,分享生活中有意思的点点滴滴—— 为住院治疗自己那苍白无趣的生活增添上些许彩色。可惜隔阂着病痛,再深厚情谊也难免显得模糊,或者说寡淡。 真是的,自己越来越刻薄了。 前不久总算摆脱刚入院时无法控制身体的慌乱阶段,勉强习惯了四肢偶尔不听使唤。幸村耐心地变换姿势、调整重心、用手撑住床单缓慢起身,好一会儿才在床沿坐定。他侧过头望向窗户,月华如水流淌进房间。 窗台上蓝紫色的鸢尾花沐浴着光辉,孤独静美,像是梵高画中景象。 月光没有温度,他却莫名感到凉意。 幸村还记得那时的慌乱与狼狈——自己以及在意自己的所有人——昏迷倒地,惊惧于病情症状,了解到手术成功率极低后消沉低落的情绪……保守治疗意味着再无法站上赛场,选择手术却也是一场赌博,会成功吗?会赢吗?犹豫许久最终下了决心。 “我一定会回来。” 回到赛场,回到伙伴们身边。 他要赢,他绝对不会输。 “请放心吧,就算幸村部长您不在,我们立海获得三连霸也绝对毫无死角!” “被你这么说,会让我不由得有些消沉啊。” 大家紧张兮兮乱成一团的样子特别可爱,忍不住想要捉弄——看着赤也在其他家伙谴责制裁下忙不迭地道歉,才露出微笑悠然补充,“骗你的。” “部长部长!甜品店新出的蛋糕!你尝尝!” “房顶花园的花草,我们全都有在用心照料,放心吧,幸村部长。大家等着你平安健康地回来。” “精市痊愈的概率是‘100%’。” “快点归队啊,没有你的球队太寂寞了。” “这段时间,我会代替你照顾好立海网球部。” 他记得被众人围住时那种轻松安宁的心情。多么温暖,这些足够支撑他走过黑暗的光芒。 幸村重新躺下,月光轻柔覆盖亲吻了他的发梢,不知何时无力感侵占四肢百骸,伴随针刺般的疼痛。额角冒出冷汗,不自觉咬住下唇,手指蜷曲着揉皱了身下的床单。 感受此刻周身间或出现的麻痹与疼痛,幸村对应着自己经历,大致判断此次发作严重程度,得出暂时并不需要按铃打搅医生护士这个结论。 他不喜欢表现出软弱,哪怕身边空无一人,或者说,正因为身边空无一人。 记忆忽然又将往事拉到脑海重播。这场磨难仿佛发生在瞬间,黑夜如剧院幕布落下般骤然降临——毫无征兆地昏倒入院,梦想追求悉数搁置,明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却被突然出现的玻璃阻隔…… 没法去怨恨谁,没有加害者。 为什么命运之神偏偏挑选了他?因为神子这个外号吗?实在可笑。他的不甘,他的怨怼,所有这些不曾对外的尖锐消极情绪只能指向内心。 向着上方伸出手。 疼痛和肌rou无力让这个简单动作变得异常艰难。幸村凝视着自己的手腕,原本从不离身的负重腕带早已拆卸,纤细脆弱,看起来不堪一握。 让人没法不恐惧,这类病痛从来不讲道理,它只是降临,不幸者惟有在承受后奋力一搏。逃不开,躲不掉,如影随形无处不在,每分每秒彰显着伟力,鲸吞蚕食,直到最深的黑暗降临,死亡。 世间所有,胜利或失败、荣耀或屈辱,都在死亡面前萎弃于泥土,至多长成野草。 “对不起”,“很抱歉”,“我们尽力了”,幸村待在医院这段时间里最初与最深的感触,是命运弄人,是无能为力,身体和信念几乎同等地被彻底摧毁。 他颤抖着手轻柔触碰到月光。 光芒照亮了指尖。 将自己一点点编织重建,幸村很擅长这个。 为什么打网球呢? 为什么? 幸村精市。网球。立海大。 他想起部员们的笑容,日复一日在训练场上挥洒汗水,齐心协力为了同个目标;想起在那个樱花飘落的日子和真田的约定,我们一起称霸全国;想起小时候握着球拍,将俱乐部成员逐一击败时内心的欣喜和雀跃…… 凝聚着力量与信念的小球总能划出漂亮弧线。把球打回去就好了,简单而有效。哪怕游刃有余,每分每秒也毫不懈怠,幸村喜欢掌控赛场。 “网球就是我自己。” 这并非什么热血宣告,只是在陈述事实。 理所当然,毋庸置疑。 冠军! 立海将是冠军。 正如同大家信赖我,我也信赖着大家。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哪怕是此刻、在如此孱弱的身体中,依然有力地搏动着,输送氧气,维系生命。多么激昂澎湃,多么壮丽。 我们一定会获得胜利。 无论在哪个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