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陆、重帘无计留春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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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那首诗,石更几乎是要想破了头,头发都不知白了多少,奈何他脑子不灵光,隻字片语都没想起来。 他不是没想过问人,坊里不就有个有脚书橱呢,岂不是正好! 只是他要怎么问?总不能学着尉迟不盼捏着簪子去尉迟不悔面前比画卖俏??能看吗? 那画面太可怕,他连忙甩头赶走那些荒谬的想法,忍不住又烦恼另一件事。 她会出这难题考自己,肯定多少有些恼他没第一时间点头允了要把簪子送她,可他真不是故意的。 身为木匠师傅,他对自己标准极严苛,没做好的东西寧可折了也不卖,那簪子他不过是用来示范,又为了配合如蒲的程度简化再三,虽仍是素雅别緻,可对他来说?远远不行。 他都拿不出手的东西,怎么可能让尉迟不盼用! 所以他那日才会如此迟疑,谁知给自己惹了这麻烦,现在想起来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一出许家门就把簪子折了,才不会平白生了这事端。 石更又叹了口气,却闻得旁人已然啜泣。 他一惊,转头去看,身旁的一大一小皆是泪流满面。 今日是如兰的生辰,同时也是盂兰节,城里大大小小的佛寺皆有法会,热闹不已,他在许家用过晚膳后又在如蒲的央求下陪着他们姐弟俩出来走走,只是现在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成这样? 注意到他的视线,如兰有些不好意思,带着鼻音的嗓子细细的,「目连好伟大的,是不?」 他这才拉回心神到戏台上,目连不避艰险,遍寻地狱总算寻得母亲,两人抱头痛哭、声泪俱下。 ??。 那剧情是动人,可之于他,却打不动心坎,毕竟?他永远忘不了他娘将他推下车的那个眼神。 他不恨他娘,只是也没办法去爱她,因为对亲人所有的孺慕之情,都在那些年的颠沛流离里被扼杀了。 想起那双眼,他后脑勺又隐隐作痛了起来,让他用力眨眼,不愿再去回忆,只是麻木的点头当作是对如兰那番话的回应。 所幸她没发现他的敷衍,很快又将视线移回台上,搂着如蒲直直拭泪,手上的帕子,怕都能拧出水来了。 这让石更悄悄摸了摸怀中的帕子,有点踌躇。 其实那帕子是尉迟不盼的,他几度要拿出来还她时又捨不得了,所以一直随身揣着,上回他借过如兰一次帕子,她很快就洗净还了回来,可上头尉迟不盼的味道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似兰的清丽花香。 这可让他心疼死了啦,这回说什么也不想再借。 可这样??好像又有点吝嗇? 他记得尉迟不盼不喜欢吝嗇的男人,说起隔壁那个守财奴声音总是扁扁的,老碎语说他一毛不拔、刻薄妻小云云。 他不想变成她讨厌的那种人,犹豫了一会,终是把帕子递了出去,换来如兰的一声轻谢。 他觉得自己这种伟大的情cao确实是值得称许的,这回没摇头,而是点头受了,一双眼老不安分的去偷覷她,像是在打量什么。 一直到戏曲告终,他才暗暗的松下一口气来。 他还没见过这么会哭的姑娘呢!竟然能流这么多的眼泪,再哭,他都觉得她要枯萎了?? 他待两姊弟收拾好情绪,抹乾了眼泪才带他们离开,只是人多难免走起来吃力,他只得在前面仗着体型优势开路,时不时回望两人有没有跟上,一时没留神,撞上了人。 「你这人有没有长眼!」那人不悦的斥了声,待看清了他,蹙起眉来,「是你?」 汪秀才? 石更一愣,频频躬腰表示歉意,又另外看到他身侧那人,瞠大了眼。 「石更哥?」尉迟不盼同样诧异,看了看汪秀才,又看了看他,急切的像是要说什么,却在他身后的姑娘探出头来时没了下文,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如兰先打了招呼,「二姑娘。」 「如兰姑娘。」尉迟不盼这才闔起了嘴巴,舔了舔唇,「你?和石更哥?一道来的呀?」 「是呀。」如兰抬眸看了石更一眼,靦腆的笑,「今日是盂兰节,趁着热闹出来看看。」 尉迟不盼这才看见他们俩都牵着的那个小男孩,和乐模样像是亲暱的一家三口,这画面让她眨了眨眼,没说话。 如兰不免有些尷尬,「盂兰节热闹,蒲儿总想亲眼瞧瞧,可我怕他危险,才央了石大哥陪我们来??」 尉迟不盼依旧没有回话,只是愣愣的看着她出神,让如兰不自在的轻唤,「二姑娘?」 石更也发现她这反应奇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她是在看如兰头上戴的那只簪子。 他很想自欺欺人的认为那是如蒲刻的,技巧生涩的多,她不会认出来和他雕的那只是相同的款式,可她轻轻咬住了唇,抬起头来定定看他,那模样就是在等他的解释。 他这下有点头疼了,手不上不下的举着,打不出手势来解释,只得挠完头又去挠脸,实在是手足无措,她却轻轻的、慢慢地扬起嘴角来。 「喔,那、那真好。」只是她这笑容有点僵硬,顿了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又说了一次,「真好。」 她没再看石更,眼睛眨了几眨,才又道,「那你们慢慢逛,我先走了。」 说完这话,她也没等他人应声,有些心神不寧的转身离去,纤细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单薄。 她这模样让石更蹙眉,不自觉要迈步欲跟,却见汪秀才已抢先了一步,随在她身后去了。 他这才想了起来──她是和汪秀才一道来的,哪还要他多管间事?只得强压下跟上前去的衝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