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一年无似此佳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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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更既开了窍,这凤凰于飞的题目对手巧的他自然不是件难事。 他之前先从雄凤下手,本就是怕雕不出雌凰优雅柔软的神态,但他如今满心皆是尉迟不盼顾盼含情的模样,下刀有如神助,甚而怕自己动作慢了一分,就捉不全那些情意。 倒是尉迟不盼数日下来,被他频频打量的眼神看得羞窘不已,几次横眉竖目的要他不许再看。 石更表面上是依了她,可真遇上不知如何下刀的地方,眼还是忍不住会朝她那处飘去。 当然?也总是被她发现。 但石更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的,不过就是贪看她面红耳赤嗔人的模样,想逗逗她而已。 可惜这样小小的乐趣最终还是被剥夺了,因为尉迟不盼下了最后通牒,坚持他若再多看她一眼,那就抱着他的那些傢伙到里间去干活,连根头发都不让他瞧! 对她落下的这番狠话,石更是觉得万般委屈,往日他再喜欢她,也只能偷偷的瞧,怎的现在两情相悦了,她还不让看?太霸道了! 但形势比人强,谁让他就是逆不得她半点,只能鼻子一摸,老老实实的专注在手上的工作,再不敢分神。 所幸他这几日灵感如泉涌,进度赶得飞快,待他精细修去胚中的刀痕凿垢后就已近完工,只剩下最后打磨上光的工作,才想向尉迟不盼邀功,抬头先看到的却是一道鬼祟身影。 他张开了嘴,却马上被那人凌厉的眼神盯得闭上了。 但那人和尉迟不盼说话的声音却很是温柔,「盼儿,猜猜是谁回来了?」 他刻意捂住了尉迟不盼的眼,但她又岂会不认得自己的兄长,欢喜喊道,「哥哥!」 「可不是!」尉迟不悔得意而笑,仍是没有松手,「盼儿可有想我?」 「当然有!我真想哥哥!」她连手上的笔都顾不上了,拋了就想去抱眼前的人。 尉迟不悔仍不让,连珠砲似的追问,「有多想?很想很想吗?最想的人是谁?可有比想爹还想?」 这突如其来的问句让尉迟不盼愣了会,嘴角一翘,「我最想娘了!」 「好盼儿。」彷彿套好了招,有人含笑接了话,嗓音柔细,「一人一旬的家务,你们谁也不许赖呵!」 那声让尉迟不盼扭了身子挣开兄长的手,一下投入娘亲怀中。 「娘!娘!」她抱着她娘又跳又笑,好半天都没捨得松手。 一旁的向不换乐呵呵拍手,「好险,我就知道自己争不过,没打这个赌。」 向不换虽不聪明,可也知道自己万万不能参加,别说了他还知道自己的斤两,最怕最怕的是jiejie若真说他的名字,还不被哥哥恨透了,往后的日子还要怎么过? 瞧!jiejie也不是个傻的,不选爹不选兄,抬了尊菩萨出来,谁还能多说什么? 果不其然,想到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次人一等,尉迟不悔悻悻然的嘖了声,但赢的是自己娘亲,也只能勉强接受。 倒是另一人还要怪他,「阿悔,你得再和老子分五日,谁让你问得这么明显!」 「才不是呢!」尉迟不盼还赖在她娘怀中,笑嘻嘻摇头,「是我和娘心有灵犀。」 「老子早晚被你们娘儿俩坑死!」她爹一撇嘴,手朝她招了招,「盼儿来,爹掂掂你胖了没有?」 「才没有呢!」她抗议,仍是展臂搂住了他的颈,蹭了几蹭,「爹爹!盼儿真想你!」 她爹心都要化了,揉着她的发任她撒娇,「这不是回来了?」 她却是噘嘴一嗔,「回来就不许再走啦!不然盼儿好想你们的!」 「不走了。」她娘微微一笑,「这回去访友,好几个老朋友都抱孙了,我和你爹倒是忝为父母,怎么也该把你们的终身大事定下来才是。」 尉迟不盼为这话一下红了,才要张嘴说话,向不换就笑嘻嘻的打岔,「娘,那你和爹可得等上好一阵了,上回哥哥把高媒婆吓走了,到现在都还没人敢上门说亲呢。」 「那也无妨。」她娘眨眨眼,竟看向石更,「长幼有序,倒是可以先办阿更的。」 石更本还笑呵呵的看他们一家团圆,怎么也没想到话题绕到自己身上了,耿实的脸也跟着红了。 他目光不自觉往尉迟不盼飘去,只见一片流霞,除了羞涩外再读不出是何意,舔了舔唇,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摇头。 但这头摇下去代表很多意思,她娘自是拿来打趣,「阿更,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想成亲呢?还是还没心上人?」 此话一出,那本还俏生生笑着的姑娘就瞪着眼看过来了,石更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一否认下去,她肯定和自己没完。 可要他这么突然的承认自己和尉迟不盼的事,他又不敢,尤其是看见尉迟不悔都已经吃味的把她从亲爹身上剥下来抱着了,佔有慾十足,他若真说了?只怕小命休矣! 她娘又岂是好打发的,打蛇随棍上,「噯,咱们阿更手艺好,性子更好,就不知哪家姑娘有这福气呵?」 「我也瞧着好。」她爹颇为赞同,也接了话,「阿更稳重、做事勤快、性子又温厚,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人,是世人大多肤浅,不知咱们阿更的好!」 说到这个,尉迟不悔就得意了,「放心吧,这回石更要代表天工坊参赛,待拿下了奖,还不知多少姑娘要贴上来呢!只怕都要排出洗秋城去!」 「是吗?」明知他们护短的性子,自是觉得石更怎么看怎么好,她娘仍被他们讚不绝口的模样给逗笑了,「那你们到时候可要捨得让石更成亲才好。」 不知怎么的,石更老觉得她娘这话是别有深意,听得他心头直跳,乾巴巴的直舔唇,倒是另一对父子浑然不察,连连拍着胸脯要石更别担心,要他哪天喜欢上哪个姑娘更不用臊,只管开口,他们拐也要替他拐过来。 尤其是在看过了石更雕的凤凰,两人更是夸得天花乱坠,什么天下无双、鬼斧神工都出来了,褒得石更连耳根都红透了。 但那凤凰确实雕得好,连石更都觉得自己倾尽了毕生心力,再无作品能出其右。 根材的瘿瘤被他巧妙地充作底座,运用层层节节的走势鏤出了百鸟蹁躚,跃然于上的是一对凤凰翩然高飞,雄凤昂首阔翅,引吭长鸣,一双凛然的眼睥睨眾鸟,却偏身留了一分心神给身侧的雌凰,只是那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就柔和了孤傲的气势,换来雌凰恋慕的曲颈瞻仰,搭上了雄凰朝自己曳来的翅,同上青云。 一倾一慕,那繾綣,那缠绵,不言而喻。 趁着他人的注意力都还在那对凤凰上,石更暗暗的捏了捏尉迟不盼的手,换来她弯弯的眉眼。 「喜欢呀,石更哥。」她知道他要问什么,悄声回答,「我真喜欢。」 她说得极小声,仍是引来旁人的注意,让她脸一红,「我说?这凤凰雕得真好!石更哥真厉害!」 「石更确实厉害。」她娘笑吟吟的瞅着他,「石更,只是不知道你这对凤凰,是凤游四海求其凰呢?还是凰心倾凤随天涯?」 石更觉得自己又被她娘高深莫测的含义给深了一把,还不太明白,就听见尉迟不盼细声娇嗔,「娘!」 她娘唇角一直扬着,眼底的波光轻轻浅浅,像是将笑意揉碎了藏在眼底,「我可没说什么,只说这凤凰好,和石更一般好。」 这样美丽的笑靨却是让石更一抖,觉得好像被看透了什么,不自在的垂下目光去,头皮发麻。 呜呜呜?好可怕?比尉迟不悔还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