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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审袁】 玉玦

    【文前预警】

    1.借用央三和东周列国志的演员梗,即袁绍(吴王阖闾),审配(孙武)。但是人设按(笔者心目中的画重点)史向,主袁审袁,另外两位仅作为背景一笔带过

    2.作者本人对历史仅仅门外汉且文盲,文内全是私设和脑补(继续画重点),文笔稀烂,ooc至极,且有互攻rou渣(敲重点),钢铁直男被作者无情掰弯,非常雷人,雷者慎看

    【如果以上能接受的话:】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

    (一)

    审配有一枚玉玦,是从扬州而来的古董商贩那里买来的。

    某日审配履完属吏之职,返家路上,途径集市,听得往来行商吆喝叫卖,其中一人声音嘹亮,说甚么虎丘剑池打捞的异宝,为补贴家用,现贱价售出。审配本欲加快离去的脚步,因着虎丘剑池之名生生停驻。他少时博览群书,其中不乏奇闻异志,自然熟识剑池的传说,传闻那里埋葬着三千把宝剑,包括那柄知名天下的鱼肠。当今风气使然,大汉哪一名少年儿郎不曾怀有过仗剑远游的侠客之梦,纵使看上去木讷寡言、老成持重的审配也不例外。兴许是骨子里属于少年郎的一腔热血被莫名牵动,他挤进围观人群中,走向那名商贩。不过让他讶异,或说失望的是,那名看上去像个落魄书生的小贩走卒,售卖的并不是一把宝剑,却是一枚小小的玉玦。小贩看向审配,觉得这位虽衣着不甚光鲜靓丽,但自有一番严毅气派,望之不似寻常人等,遂热情兜售之。审配盯着玉玦若有所思,对方的花言巧语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但见玉玦两端透雕兽首,通身布满的蟠螭纹自然流畅、锋利健劲,实是颇具古意。更为奇异的是,玉髓深处竟隐隐透出点血色,浅浅撩拨着他的心弦。等到他恍然回神之时,玉玦已被他握于手中,腰间钱袋倒空瘪了下来。

    (二)

    审配从未佩戴过那枚玉玦,自从鬼使神差买下后,他随手将之安置在一个小箱匣中,然后束之高阁。

    当年买下玉玦时,他不过弱冠,刚刚踏上仕途,对未来尚且抱着热切的期望,同那时节的名士大儒们一样,慨然有澄清天下的志向。彼时他的上司,魏郡太守陈球,清正刚勇,此前更因在零陵太守任上死守城池、诛杀叛贼而享有令名。被征辟的审配怀着满心的欣悦,秉持着士为知己者死的忠烈之节,为自己勾画下美满的蓝图。只是,理想总是美好而易碎的。陈球很快被征召入朝,冀州的太守刺史一批又一批,来来走走,尸位素餐者有之,丰取刻与者有之,再也没有如陈太守一样让人为之心折的英杰。审配蹉跎而不得志,仕途困顿,宛如匣中之玦,藏在黑暗里,只等着如此潦草地度过一生。

    光和二年十月,距离党锢伊始已逾十载,雒阳传来消息,永乐少府陈球与司徒刘郃、卫尉阳球等图谋诛灭宦官曹节等,反受制于人,下狱处死。审配闻讯,叹息良久,心下怅然,于家府内私祭之。焚香祝祷后,望向仲秋时节艳阳高照的万里晴空,念着当今朝廷阉宦横行,党人遭禁,民间寒不敢衣、饥不敢食的混乱局势,不禁感慨道,要变天了。

    果不其然。五年之后的中平元年春二月,太平道张角自号天公将军,举众巨万人,头覆黄巾,于冀州兴兵。旬月间,震荡天下七州二十八郡,所过之处,势如破竹,州郡失守,吏士逃亡。审配率家兵族众并一干乡民,筑碉堡沟壑,持利器而自守。某个动荡难安、朝不保夕的夜里,他取出了藏于书阁间的玉玦,就着月光审视婆娑。被反复擦拭的玉玦泛着白莹莹的光泽,当中一点红色诡谲而妖冶。

    当晚审配做了一个冗长而又破碎的梦。梦中的他时而隐于山林,时而居于庙堂,时而手持书简,时而腰佩长剑。只是那山林不是北地的山林,庙堂不是大汉的庙堂,书简泛黄,长剑流光,仿佛遥遥相隔了数百年的光阴。梦中有兵戈、有鲜血,还有一位雍容雅致的紫衣公子。只是他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对方的面目。第二天醒来,审配发现自己紧紧握着那枚玉玦睡了一宿。

    (三)

    初平二年,审配第一次戴上了那枚玉玦。

    自黄巾之乱起,这大汉江山,再无一日安宁。天子迫于内外交困的巨大压力,于同年解除党禁,以大将军何进统领羽林军镇守京师,出卢植、朱儁、皇甫嵩等人四处平叛。其后犹嫌龙位不稳,纳太常刘焉之言,改刺史为州牧,以宗室重臣镇之,借地方豪强之力固之。像审家这样的富室强族,本应是地方官吏倚重擢拔的对象,然而兴许是审配本人过于刚直耿介的脾气作祟,胸中抱负竟始终郁郁难展。中平元年,士族与宦官的矛盾日趋激烈,大将军何进再次图谋诛宦,却不幸身死北宫。其后凉州刺史董卓乘虚而入,独揽超纲,大兴废立之事,杀伐之举。一时间朝野震怖,天下悚然。为安抚人心,董卓遴选众士,以韩馥为冀州牧。出身颍川郡的韩馥,依旧对审配视若无睹。就当他终于放弃全部幻想,将要认命之际,人生的转机悄然而至。

    初平二年,渤海太守袁绍反客为主,用逄纪之计阴结麴义,引公孙瓒南下,同时派荀谌等人威逼利诱冀州牧韩馥让位。也就是在这年的秋天,审配被新任的州牧延请到了府中。

    审配虽未曾亲眼见过这位新任的,或者更确切点说是自任的冀州牧,但袁本初的大名又怎会不知不晓。他是威仪进止动见仿效的少年郎官,有清能名的濮阳长,守冢庐六年的大孝子,更是宦寺之祸时,面对党人力抗之而死、窦武欲诛之而死、阳球力击之而死,仍敢以身任之,救众士灭宦官的风流名士,是讨董联军公推的盟主。但同时,他也是一些流言蜚语中,那个引董卓进京,邀白马南驰,置家门于不顾,与兄弟反携貳的阴毒小人。

    被这样的人征辟,说不激动是假的。审配终日如无波古井的心里终于泛起丝丝涟漪。临行前,他换了一身新衣,取出了那枚玉佩,珍而重之地悬于腰间。同时又不免思绪万千。坐在那诺大府邸的人来了又走,也不知这一位声名最著者,又能呆上几时。

    行至公府,通禀姓名后,有府吏引审配穿堂走巷。原以为对方等在正堂,孰知三绕五绕,自己却被带到了后院花园。

    有一人身着紫衣,头戴幅巾,临池依栏,负手而立。本在赏鱼,听闻背后传来的脚步声,蓦然回首。

    审配看到了梦中人的真容。

    眉如远山,目含秋水,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端的是雅致非常。举手投足于温和之中,更兼有一种肃杀之气。

    审配脑海中霎时涌现出许多画面,长着同一张面孔的紫衣公子躬身施礼,恳切地对他说:“请先生教我”。

    “审先生在想什么呢?”

    审配浑身一激灵,霎时从谵妄中惊醒,看到袁绍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目光有如实质,不禁脊背生寒,冷汗簌簌落下。

    他斟酌了一下,遂开口道:“配在想,配不过一籍籍无名的州府小吏,何劳君侯单独召见。”

    “审先生过谦了。这邺中谁人不知,审先生风姿奇伟、忠介刚直,”袁绍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且审家族富兵强。吾欲以冀人治冀土,南向以定天下,还有比审先生更合适的人选么?”

    对方的话语如此直接,审配内心一半欣慰、一半自嘲。自嘲于闭门苦读十数年,依然无法摆脱家族的影响与助力,欣慰于冀州的新主审时度势中隐藏着的野心与壮志。今汉室江山狼烟四起,还有什么比安定天下更有诱惑的远望?

    “配愿倾全族之力以助君侯。”他听到自己如是说。

    (四)

    玉髓中的红色更浓了,红得宛如审配身下艳丽的绸布。

    自入袁绍麾下,审配被授以治中别驾之职,委以腹心之任。并总幕府的同时,冀州的粮草、吏治、兵源,他无一不插手。初平二年冬,公孙瓒大兵压境,冀州诸郡县无不望风而降,袁绍亲领大军战于界桥,审配在后方想尽办法筹措粮饷。初平四年春,袁绍大会薄落津,恰逢魏郡兵反,杀太守栗成,贼数万旅数支占领邺城,审配在混乱的局势中苦苦支撑。在那样的时刻,审配不知由何处产生的信心,似乎无来由的相信自己的将军、明公,绝不认为他会被骁勇善战的白马义从冲垮,或是被浩荡无度的黑山军惊吓。每当那样危急的情势将近,他脑海中总会浮现出一个气定神闲的影子,似梦非梦,似幻非幻,那是堪当霸主的人。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七年时间,审配与袁绍君臣相得。其间虽几经波折,大将军终收冀青幽并四州于麾下,河朔之众带甲数十万,已是诸侯至强,眼看着正要一步步按照南向以争天下的计划前行。冀州内部却在此关键之时,产生了不和谐的声调。先是田丰在廷议上怒摔手杖,次之沮授力阻南征未果,竟广散家财传播些此去必败的诽言丧语。更有甚者,袁绍决定亲征的夜晚,有大星孛于大梁,一时有星工建言此乃不祥之征兆。然而出乎审配意料,无论有多少阻碍,都没有动摇行事向来求稳且于星象一道颇有些兴趣的袁绍南下的决心。

    大军开拔前夜,审配再度叮嘱好两个随征的儿子后,受袁绍之邀,拜访了对方府邸。

    他被小厮领到正堂,只见大将军身着一袭白色单衣,独自一人坐在案前自斟自饮,听到脚步声,稍稍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慵懒道,“正南,你来了。”

    审配小趋向前,躬身按下了袁绍举杯之手,劝道,“将军速来不善饮酒,明日大军就要启程,为保重贵躯,还是不要再喝了。”

    “不是什么烈酒,”袁绍温言道,一把抓过审配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旁,“正南,来,坐。”

    审配被扯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袁绍身上,不禁腹诽道,将军向来稳重娴雅得宛如一尊神像,这回怕不是真的醉了。

    “正南,孤清醒得很,”袁绍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改成了正襟危坐。“不知正南如何看待此次南征?”

    “兵书之法,十围五攻,敌则能战。今以将军之神武,跨河朔之强众,以伐曹氏。譬若覆手,今不时取,后难图也。”审配字斟句酌。

    “看来正南熟读《孙子》一书,”袁绍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但孤以为不然,八年前在界桥,孤不信自己必败,八年后的今天,又如何可说有必胜的把握?”

    “公孙瓒一介武夫,如何与将军相较?”审配自忖无法揣度对方深沉心思,只得草草搪塞。

    “不过卿有一句说的在理,”袁绍转而言他,“今不时取,后难图也。”

    “今不时取,后难图也”,他又重复了一遍,压低声线,仿佛在自言自语,“今乃大争之世,岂能落于人后。况生年不满百……就算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哪怕事后百般回忆,审配也不知道当天夜里的局面是如何变成了后来那个样子。

    他可能是被围绕在袁绍身边的微醺酒气给感染了头脑,即便那酒确如袁绍所说,只是普通的果酿,或是被将军的低哑声线给迷惑了心智,回过神来,竟已被将军推倒在了内室的榻上。

    袁绍一手撑着床榻,另一只手轻柔的抚上了审配的脸颊。手指若即若离地轻触着审配的面庞,旋即从他峻刻的颧骨,到紧闭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嘴唇、颤动的喉结,一路向下,最终停在他的胸膛,给他周身带来一阵酥麻。

    “可以么,正南?”将军的低语蕴藏着无穷的魅惑。

    审配头脑发昏,四肢发软,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最终颤巍巍举起右臂,同样抚上对方英俊的面目,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

    “将军……”

    内室的蜡烛不知何时被吹灭了。一片昏暗中,惟有他的触觉和听觉尚存,且被无形放大了千倍百倍。

    他的腰带被扯散,外衣被剥落,内衫也敞开来。六月的夜风裹挟着小暑的暖意,熏蒸着裸露的肌肤。

    就在他置身一团温暖中以至于昏昏欲睡之际,胸前骤然浸染了大片凉意。那是将军的胸膛。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饱满的轮廓、细腻的外表。

    审配无暇去想,为何已至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将军身上仍残留着先前从易水畔带来的阴凉。因为下一刻,他的牙齿就被人用舌头撬开。灵活的舌尖抵着他的牙根轻舔,那种湿润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然后将军给了他一个绵长的吻。唇齿交换时,他几欲溺毙在对方的气息里。

    他的亵裤被褪至膝下,腿间的关键被将军一手握住,快速且坚定地撸动。那宽大手心,修长手指,由长久握笔或握剑带来的细茧,反复摩擦着柱身,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快感,让他无法自控地泄出几声舒适的呻吟。很快他便到达了顶点,随着一股浊夜射出,身躯愈加瘫软。

    审配尚且沉浸在射精后的余韵里不能自拔,袁绍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攥紧了他的脚踝,抬起了他的双腿,折叠后狠狠压在身下。

    审配骤然感到一阵恐慌。他当然知道大汉的帝王和贵族们有时热衷玩的一些把戏,但听说是一回事,真正尝试又是一回事。可事已至此,是无论如何都停不下的。终于,袁绍湿润的指尖——兴许是刚刚沾染了自己的jingye——抵在了他暴露无遗的后xue。他不由自主缩紧了臀部。

    “放松,正南,你太紧张了。”

    将军一面用话语安抚着他,一面俯下身子,吻上了他的乳首,用舌头舔舐乳晕,用牙齿轻啄乳珠。

    审配登时软了身子。下一刻,一根细长手指便破开他的后xue,探入了他的谷道。

    “呃……”

    他情不自禁吐出一声隐忍的呻吟,疼痛让他的眼角泛出点点泪花。体内的异物感却不依他的意志为转移,一步步克服层层褶皱的阻碍,钻进更深邃幽微的秘境。

    审配皱起眉头,试图让身体尽量松弛,努力适应并忍耐着这场漫长而奇异的性事。混沌中,那在肠内作乱的指尖不知触到了哪里,一阵突如其来的、从未体验过的快感令审配头脑中霎时绽开一片白光,他浑身抖索,双腿一登,腰身反弓惊跳起来。变了调的吟哦婉转悠长,透着些许欢愉,让他几不敢相信声由己出。

    袁绍似是从他的反应中得了趣味,手指反复磋磨刚才那一点。剧烈的刺激仿佛滔天巨浪,裹挟着审配于欲海中沉沉浮浮,他扭动着身体,试图摆脱无形的牢笼,终是被人死死禁锢,沦陷在单纯的rou欲之中。

    堕落吧。这不就是你沉埋于心的,难以启齿的,却始终念念不忘的希冀吗。同身上的那个人,自己认定的人,交换体液,交换利益,交换彼此的志向。双双绑缚在行使于巨浪中的楼船上,相拥得再紧一些,再深一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最终无可分割。一根手指还不够,两根、三根都不够,只有那灼热硬挺的巨物捅进来时,审配才由衷享受到体内空虚被填满的惬意。他的双腿主动攀上了袁绍的后背,锁紧了将军的细腰。他的上身随着阳具深深浅浅撞击后xue的节奏而律动。他的呻吟声也开始肆无忌惮,咿咿呀呀得宛如祭坛上待宰的牺牲,月夜中啼鸣的杜宇。最后时刻到了,深埋体内的长长玉茎像活了起来,愈来愈粗,愈来愈硬,胀得他小腹酸涩,捣得他神志飘忽,对着敏感处不断冲刺撞击,快感层层积累,直到这具身躯终是承载不住,一齐喷薄而出。

    “哈啊……”

    审配仰起修长脖颈,快乐地尖叫,感受着再次释放的惬意,和温凉体液一股股洗刷充盈肠道的满足。昏昏沉沉,似睡非睡之际,他再次看到了曾经的幻影,只这一次,幻影无比清晰:

    “请先生教我。”

    年轻俊美、野心勃勃,靠着刺杀君主而继位的吴国公子对他,不,对那位堪称兵家万世师表的先哲执以师礼。君臣相知近十年,君王授臣下以权柄,臣下回之以军谋,破楚伐越,威震华夏。君王意气风发的面容如此鲜活,更衬得槜李惨败重伤身死的结局如此凄凉。臣下就此退隐江湖,不问世事。

    审配被一种无可名状的莫大悲哀攫住,心头沉重如有千钧。

    沾水绸帕轻柔擦拭下身的暖意打断了他的无端思绪,他稍稍抬起身子,摸索着抓住了将军的手,对着后者模糊的轮廓问道:“将军念着的究竟是谁?”

    他被袁绍轻轻使力按回塌上,并盖好薄被。良久,他听到了回话。“正南就是正南,非是他人,是孤之腹心倚仗。好好睡吧。”

    (五)

    玉玦不是玉环,天生自带着缺口。

    审配不信天命。他知道自己做不得孙武,做不得那随军征伐奇谋百出的策士,他只能做筹措幕府政务,督办粮草后勤的内臣。可惜他不信天命,命运却给他开了天大的玩笑。幻梦中的吴王阖闾,身负霸主之名,过于志得意满,出人意料败给从未放在眼里的弱小对手。今生的明公,同样在人生顶点折戟沉沙。更为可笑的是,时移世易,这次审配自己竟成了造就惨败的元凶之一。正是他于邺城的严格执法,逼反了身处官渡前线的许攸,酿成了无法挽回的恶果。

    午夜梦回,审配无数次抿心自问,究竟是自己秉性刚直,眼里揉不得沙子,对于许攸家人越界之举无法容忍,还是建立在此前争吵分歧上一时冲动挟私报复。最终他本人也求不得一个明确的结论。

    将军尚未回返邺城,这段时日是如此难熬。他屡屡做噩梦,屡屡从梦中惊醒,汗湿重衣。一面心忧战败被执的二子,一面更是不知如何面对将军。当前线传来以孟岱代替他为监军守邺城的谕令时,他的心才得以平静下来,平静地愿意接受将军赐予的一切惩戒。

    建安五年的深秋,袁绍带领残兵回到了邺城。审配得到召令,再次迈入公府。

    一切仿佛回到了昔年初见时的模样,袁绍依旧在后庭等候。这番审配无需下人引路,熟稔地穿廊绕巷,回廊是旧日的回廊,树木是旧日的树木,或许是这年的北风太紧,阴云太重,给庭院景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入眼皆是萧萧瑟瑟、冷冷清清。那人就立在满目萧瑟清冷之中。

    审配遥遥望见袁绍玄衣大氅、幅巾委地,身姿挺拔、容颜雅致,好像什么都没改变,月前的惨败只是则荒诞不羁的怪谈。行至近前,才于挺拔的身姿中看到一丝疲惫,雅致的容颜中看到一缕落拓。幅巾无法遮掩骤然增多的斑白鬓发,大氅也无力隐藏愈加病弱的细瘦身躯。实际上,袁绍的病情已不再是秘密,官渡前线当众呕血的场景过于骇人,消息很快传遍各地,那恐怕是对审配,或者还有其他什么人而言,比战败更为沉重的打击。一时间冀州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叛乱迭出。一切确实回到了昔年初见时的模样。

    “将军。审配愧对将军。”他跪倒在那人面前。

    “起来说话。”袁绍欠身扶起了他。

    “将军,我……”审配正欲开口,却被袁绍打断,“正南无需解释。孤信正南之心,亦有元图为汝作保,正南仍为治中之职,替孤坚守邺城。”

    “将军此言何意?”审配不顾礼节,猛然抬头直视对方双眼。

    “孤欲亲征平叛。”袁绍知他已明己意,微微颔首。

    审配不知道要怎么劝阻,也情知无法劝阻。官渡之败,军中大将折损过半,其中更有临阵投敌者。冀州乃袁氏立业之基,此番惟有袁绍亲临战阵,才能迅速稳定局势,确保万无一失。然而他怎么能亲眼看着对方拖着病躯再上战场。

    审配深吸一口气,再度跪伏于地,“臣愿替将军出征。”

    不意袁绍竟轻笑出声,“正南真当自己是孙武?”审配孰难想象,这人竟能在这种境地开这样的玩笑。“好了,不必多言。”袁绍正色道。“孤还活着,就有必须要做的事。”

    袁绍在建安五年冬天,冒着大雪再度骑马离开邺城,期间出出反反,在建安七年春天,杨柳纷飞百花盛开的明媚春光里,最后一次返回,坐着马车。审配前去看望他时,他已是卧床不起。

    小别重逢,审配坐在床边,细细打量着自己的明公。袁绍蜷着身子,侧卧于榻上,虽然已近暮春,身上仍盖着厚厚的棉被,露在被子外的手臂枯瘦如柴,手指攥着被褥,青筋暴起。他的脸色苍白、唇色惨淡,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似乎是在苦苦忍受无边剧痛的折磨,却始终不发一声。不知过了多久,他全身卸力,轻喘两下,松开了手,眼睫微微翕动。片刻后,那双向来美丽而富有神采的桃花眼终于张开,微带着水汽,显得格外迷蒙。袁绍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焦距,看向审配。

    “正南,你来啦。”袁绍扯动嘴角,试图展颜一笑,然而气力全无,只得作罢。

    审配握住袁绍的手,眼睑低垂,声音微颤,“将军。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尚儿年少,于治政理军无有经验,我死之后,还望正南尽心扶持之。四州诸事,有劳你了。”袁绍凝眸注视着审配,一字一句,缓缓道出。

    “将军何以如此悲观。今河朔名医均汇集府中,一定会有法子治好将军之证。河北大小将官,四州百姓,全仰赖将军……”审配双眼通红,激动地说着劝解之辞。他何尝不知众医官已声称回天乏术,只是不到临别那一刻,他仍可以心存幻想,但对方亲自以后事相托,霎时戳破了那层虚无的泡沫。

    “疼……”

    “什么?”袁绍的轻吟打乱了审配的思绪,让他一时无法回神。

    “正南,我疼……”袁绍勉强捉住审配的手,抵到了自己的胃部,浑身抽搐,又一股冷汗渗透衣衫。

    待得这一阵尖锐的疼痛稍稍平息,袁绍握着审配的手缓缓下移,划过凹陷的小腹和突出的耻骨,探到了最最私密的地方。

    “要我。”这一声虚无飘渺的命令,却如同惊雷一样,炸响于审配脑海。

    “将军?”他怔怔发问。

    “要我。”对方更为清晰坚定地重复这两个字。

    审配深深看向袁绍,只在后者眼中看到了坦然。

    “……臣冒犯了。”

    审配轻手轻脚爬上床,掀开被褥,扯松袁绍的衣衫,自上至下,用手一寸寸抚摸对方赤裸的身体。将军好瘦,几乎瘦脱了形,曾经饱满的胸膛已然干瘪,肋骨根根可见,原本莹白的肌肤也失去了耀人的光泽,只透着沉沉死气,冰消玉陨,不外乎是。

    审配一遍又一遍摩挲着这副失去美感的身躯,像要把自己的生气渡过去似的。他低下头,轻轻握住对方因病绵软的玉茎,手指来回柔捏、挑弄,时不时搔刮铃口,待它颤巍巍吐出一点清液、恢复一点活力,便俯身一口含进了嘴里。吮吸着、舔舐着,感受着那东西慢慢胀大,充盈整个口腔,他鼓起两腮,克服喉咙被捅捣的怪异与反胃,愈加用力吞咽,直至一股浓液骤然涌灌进喉中。

    “咳……咳咳……”虽则因着生病的缘故,那液体并非很多,仍是让审配呛咳了好一阵。他努力平复气息,把那人的jingye全数咽了下去,末了伸出舌尖,连带嘴角溢出的也一并勾弄进嘴里。

    审配抬起头来,再度看向袁绍。将军两颊微微泛红,像是真得多了一抹生气,嘴唇微张,神色迷离,原本紧缩的眉头稍稍舒展,欢愉在某一瞬间盖过了痛苦。

    “不够……还不够……要我……”他喘息着继续说道。

    “……好。”审配沉默片刻,忠实地履行了这一任务。他在床榻旁本用于降温的水盆中盥洗了双手,用手帕拭干后搓热,再次翻身上榻。

    审配探得袁绍的后xue,埋头于其双腿之间,用最低的姿态服侍着对方。他的舌尖蹭着门户的褶皱,钻进对方从未被人使用过的地方,反复搅弄、润湿。不知过了多久,他把舌头换成了手指。审配的动作极轻、极柔、极缓,时间和生命在这一刻被无限延长。他的食指摸索着一点点向内里钻探,只要身下之人痛色稍浓,就立即停止。他摸到了那处凸起,他知道那是极乐之所在,悄悄按下,就得到袁绍一声声细微的喘息与呻吟。渐渐地,他深入肠道的手指增至两根、三根,在如此耐心的拓展之下,甬道内终于渗出了更多的潮意。

    “可以了,进来吧。”温和虚弱的命令又一次下达。

    审配如同被cao纵的木偶,机械地解开自己的腰带,褪下单薄的亵裤,低头望见自己那处已高高昂扬。袁绍是公认的美人,是哪怕狼狈退军时也能引领风尚的一面旗帜。但不是现在。额间的皱纹,凹陷的眼窝,突出的颧骨,干裂的嘴唇,无一不昭示着美的流逝。那么他又是何以如此动情?

    审配不知道。他只是虚虚拥抱着将军,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嵌入对方的体内。哪怕做足了润滑,袁绍肠道之紧致,也夹得审配生痛。但他毫不在意,就好像分摊了对方的痛苦,于此时此刻体味到身居至高处的孤独与寒凉。他在上耸动如破茧的蚕蛹,袁绍在下颤动如濒死的蝴蝶。他们本就是同类,是各怀心思于机缘巧合下走到了一齐的合谋者,是在乱世中心怀壮志的弄潮儿,是面对命运心甘情愿下赌注的赌徒,是有缺口的玉玦,携带着那么一点理想,跌跌撞撞走在必经的人生之路上。

    袁绍沙哑低微的呻吟声将审配的欲望撩拨到了极致,于是他放开手脚抵着花心处顶到了极致。在释放的瞬间,最后一丝理智制约着他拔出了阳具,气喘着泄在了床褥上,随即,双手捧着将军的脸颊,额头贴着额头,落下了guntang的泪水。

    “正南,念着的究竟是谁?”极度的痛苦和极度的快意叠加在一起,汲取了袁绍最后一丝体力,他脚尖绷紧,双手颤动,双眼再次失却焦距,在高潮过后的余韵中呢喃出最后一语。

    “将军就是将军,非是他人,是河北百姓和配所仰仗的高山。”

    他抢在对方陷入沉眠前回答,送给后者这数个月来最安稳的一场好梦。

    (六)

    玉玦中的血是心头血。

    那场性事后,审配没有再去亲自看望袁绍,只是时时派人打探他的病情。一来审配在头脑清醒的状态下不知如何面对对方,二来袁绍早先卧病时移交给他的公府事务实在沉重繁杂。自春及夏,冀州还未下过一场雨,眼看天降大旱,庄稼枯死,好不容易安定的民心又沸腾起来。审配正准备就此询问袁绍的意见,谁成想袁绍竟然主动拜访了他。

    建安七年五月庚戌日。

    审配正于堂前处理公文,骤然听到门口一阵喧嚣,抬头一看,只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前,有人被侍卫搀扶下车,缓缓走来,待离得近些再看,却发现那不是袁绍又是谁。

    审配大惊之下猛然起身,冲到了对方面前,结结巴巴道,“将、将军,您有恙在身,怎么起来了?”

    袁绍左手持杖,右手拂开身旁的小兵,搭在了审配肩头,微笑道:“孤近日觉得身体松快了许多,找你有要事相商。”

    审配听闻此语,先是一阵狂喜,而后又微恼道,“将军既有要事,大可以派人通禀臣下,何必硬撑病躯……”

    “许久没亲览邺城的景致了……”袁绍没头没尾地感叹,“正南同孤一道再好好看看吧。”审配就这样被莫名其妙邀上了车。

    马车吱吱呀呀行于邺城宽阔的道路上,路的两旁不似往日那般繁华热闹,偶尔见三两行人。行至集市,有或富贵或贫贱者吆喝着试图以金木器具等换买食粮。见此情景,车内的气氛变得阴郁凝重。

    “正南,孤听闻冀州已数月未曾下雨了。”袁绍眉心微拧,打破了沉默。“未来的日子,不好过啊。”

    “臣正想向将军禀告此事,不意将军虽闭门休养,仍对政事了然于胸。”审配叹了口气,不知是敬佩还是心酸,“敢问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河南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兴兵的可能,府库内的存粮未可轻动。”袁绍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然失去民心,大业亦不得保。”

    审配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却噤了声。袁绍垂下眼眸,神情晦涩不明,半晌,才轻声道,“民亦劳止,汔可小休。惠此中国,以为民逑。孤从未后悔南征,时至今日,却也未尝不曾设想,是否真的错了。”

    审配哑然。与袁绍相交十年,他从来没有见过对方说出如此沮丧的话语,将军一向是自矜的,如何今日……

    “眼下放粮赈灾之事虽然艰难,却不可不做。正南,此番还要劳你亲自主持,合计冀州存粮名目,在保证军需供应的前提下,能动用多少,就动用多少罢。”

    “臣记下了。”

    马车停在了大将军府前。审配小心翼翼地搀扶袁绍下车回内室歇息。

    两人刚踏进大门,袁绍突然弯下腰,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将军!”审配惊得肝胆俱裂,嘶声高喊,同时一把架住袁绍摇摇欲坠的身体,防止他跌落在地。

    袁绍一只手死死抓住审配的衣角,另一只手横在腹前, 呕血不断。鲜血仿佛无穷无尽,染红了审配半边衣衫,连带着悬挂在腰间的玉玦,一并浸泡其中,红得妖冶。

    “来人,叫医官!”审配吼道。

    医官还未赶来,审配就觉得手中一沉,与此同时,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也一并碎掉了。

    时光如同此刻城下汹涌澎湃的漳河水,来来回回冲刷邺城高大的城墙,试图洗刷掉那人留下的一切印记。审配昂首立于城楼之上,极目眺望远处的山河。他犹记得两年前,袁绍猝然而逝,临终还在忧心冀州诸事。那时,这城中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着缟素,于街头巷尾挥洒泪水。后来,他们勉强熬过了大旱,却再也熬不过兵燹。建安七年春五月,曹cao兵围邺城,毁土山,挖壕沟,决漳河水灌之,断绝内外交通。围城三月。直至现在,城中半数人已活活饿死。士卒暴动,民心溃乱之际,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众人,要据城死守,等待援军,袁幽州马上就要到了,他们一定能击退敌军。可他心里却清楚的很,没有人能拯救他们,破城只是早晚的事。

    审配不是不知道,曹cao招降纳叛,远近闻名。若他举城而降,不论审家会不会就此没落,自己能不能得到重用,总归会保住一条性命,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只有活着,才能看到四海归一、天下定鼎的那天。但他从未生出过此等念头。十几年前,当他第一次踏进冀州牧的府邸,还在嗤笑一州之主来了又走,盘算着新任州牧能呆到几时。十几年后的今天,他只想笑他自己,他已经与那人牢牢绑定,绳索是他亲自缚上的,孽缘是他亲手种下的。他当然不是孙武,做不得开疆拓土的大将,写不出流芳百世的兵书,也学不来归隐山林的潇洒。

    但人被逼到极致,总会迸发无穷的力量。冯礼作内应放曹军进城,他用巨石砸门,将闯入的三百曹兵尽数杀死。曹cao巡城以期打击城中士气,他用射手伏击,险些射中对方。哪怕曹军真的攻破了邺城,他手持利剑,披甲巷战,战至剑刃都起了卷,才被人活捉。

    审配被带到曹cao面前。听着对方侃侃而谈,言语间尽是劝降之意,只觉浪费时间。曹cao每说一句,他就回怼一句,直到最后骂得曹cao哑口无言,不得不命人将他压去刑场。临行前,他顾谓持兵者道:“我君在北。”北面是先主的坟茔,是少主逃亡的方向。他抬起头来,最后看了一眼邺城上空高悬的太阳。

    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