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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盘腿坐好,幽幽地问:“回来了?”伏城“嗯”了一声。死一般的沉寂里,希冉直勾勾盯着他,他只好又解释:“回来拿点东西。”“哦,”希冉胸腔起伏,偏过头笑了笑,“怪不得。”怪不得他肯回来,她还以为他良心发现,舍不得抛弃她,是个大孝子。“你拿吧。”过一会,她柔声说,“你走之后,东西我都没动过,衣服也都帮你洗好了。”看着伏城静立,她在声音里又加一丝蛊惑,甜腻的嗓音,像黏稠的糖浆:“去呀。”伏城犹豫片刻,抬脚走向自己的房间。房门上一道深长弯曲的旧刀痕,他惯于忽略,握住门把手,拧动,推开。同样被窗帘遮蔽的一方晦暗,他的床褥被人揪起扔在地上,书架歪倒,课本、练习册散落一地。台灯罩被剪刀割碎,灯泡的碎碴,就摆在一进门要踏足的地方。并未出乎他的意料。伏城沉默一瞬,将门关上,转回身来。“怎么不拿?”希冉干涸的唇咧开,牙齿被烟熏得焦黄,“是那个贱人给了你什么好吃好穿,我给你买的这些,你已经看不上了?”伏城没作声,走到电视柜,去找度洛西汀的药盒。那个药盒塞在最角落,被圆珠笔用力划破了脸,掂一掂,几乎还是满的。他叹口气:“怎么不吃药?”希冉没听见似地,对着他微笑:“她对你好吗?给了你多少零花钱,几千?几万?”伏城默然,将药盒扔在茶几,转身去烧水。希冉怒火中烧,猛地变了脸色,拍案而起:“谁教你对着你妈摔东西,目无尊长,你想我死是不是?”她直身半跪在沙发上,伸出一根食指,长指甲就戳在伏城眼前。早已消瘦的一张脸上,怒睁的眼睛显得格外大,却没有丝毫的神气,像蒙了层灰呛沙尘。伏城叹声,想移开她枯瘦的手腕,却立即被她反手死死抓住,沿着小臂摩挲。“好孩子,我摸摸你……”希冉失神坐回沙发上,脸颊贴上他的皮肤,“两天没见,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伏城伸着胳膊任她抚摸,许久,听见她咬着牙说:“你被她灌了迷魂汤了。放着十月怀胎生你养你的妈不管,去对着下三滥的sao狐狸犯贱。”这座公寓最顶层的房间,正午时分被太阳直射,如果不开空调,能让人中暑昏厥。也因此,是租金最低的一间。此刻,室内温度开始逐渐升高,一滴汗沿着伏城额角滚下,途经颧骨,落到下巴。他没做声,只是隐忍又无奈地绷起唇。希冉忽然笑起来:“不过,她也该养你。我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成了这样子,说到底,她该负责……”不知想起了什么,她猛然直立,指甲深深嵌进他胳膊,撕扯着喉咙尖叫:“儿子,难道你真不知道?咱们家为什么变成这样,你mama我为什么变成这样?我告诉你,都是那个贱人害的!"她过于激动,剧烈咳嗽一阵,捂着胸口冷笑喘息:“她勾引你爸爸。你在我肚子里才六个月大,她就爬上你爸的床!可你怎么不恨她,你怎么不杀了她?”茶几上一把水果刀,她视线锁定,一下子握在手里,声嘶力竭地扬起手,朝伏城拼命扎去:“你杀了她啊,我叫你去杀了她!”……年逾八十的程秀兰站在门口,遍布皱纹的脸,伛偻着身子拄一支杖,手中塑料袋装着廉价的破烂菜叶。屋子里很安静,窗帘被挽起系了个结,窗子大开着,涌进闷热的风。希冉在里间沉沉睡着,鼾声时重时轻。她平时几乎不怎么吃饭,折腾两下自然筋疲力尽,被伏城塞下药片,抱回床上。伏城低头坐在沙发上发呆,胳膊搭着膝,左手小指滴下血珠。见到程秀兰,他默了片刻,直起腰来,顺势把左手放进裤兜。前额的发被轻轻拨开,露出一道结痂的伤口。程秀兰怆然叹息,伏城躲开脑袋摇晃两下,重新遮住:“已经不疼了。”老人苦笑,手抚上他的头顶:“你是个孝顺孩子。以前你妈一犯病就往死里打你,你哪次还过手?可是,她的病好不了啦,我也活不长啦。”干瘪眼角落下浑浊的泪,伏城去抽面巾纸,被她抬手拦住:“我打电话求遥遥照顾你,不为别的,哪怕起码让你别再挨打受骂,我都知足……你才十八岁。后边大把的好日子,不该一直这样过。”伏城脚步接连后退,被她颤巍巍推出门外。屋门在眼前关合,随即反锁,隔着门板,程秀兰的声音沙哑而苍老:“这个家对你还能有什么好处?你听外婆的话,以后别再回来了……”-从城东到城西,大巴车走了一个半小时。手机没电,伏城也早忘了别墅区的位置,可漫无目的地乱走时,却到了。昨晚,希遥把他的指纹录进了门锁,于是他将食指轻轻覆上,机器很灵敏,“啪嗒”一下打开。黄昏时分,夕阳从西边的落地窗投射。希遥坐在地板上吃葡萄,饱满圆润的果实经她挑拣,两指拈着送入口中。红唇将葡萄包裹,她仔细地慢慢咀嚼,竟没有一滴汁水飞溅。听见门开的声音,她咽下嘴里的果rou,扭过头微笑:“回来了。”不是问句,却是个陈述句,更像一种重复和确认。伏城扯动嘴角,也笑了一下:“回来了。”“路边有清仓甩卖,我给你买了两件T恤。不过我不知道你的尺寸,瞎买的。”她随意一指,“在沙发上,要试试吗?”沙发上铺着两件纯棉短袖,伏城看过去,一件是纯黑,一件是灰绿。目光短暂停留,再抬起头,希遥坐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仍在吃着葡萄。像练瑜伽似地盘腿坐直,下身是低腰的白色短裤,与橡木白的地板相映。由于坐着,腰带呈一个微笑型圆弧,露出朦胧凹陷的腰窝。“好,我试试。”他别开眼,一把抓起衣服。平整铺展的布料立刻皱了,他有些惭愧。之后半天没动静,希遥不禁疑惑,含着最后一颗葡萄,重新转回身来。灰绿崭新的棉布下摆被伏城两手捏住,沿腰际抻下,是试穿一件T恤的最后一个步骤。她不早不晚回头,腹肌和腰线转瞬隐没,看到了,但也没看到多少。半尴尬不尴尬。希遥险些被葡萄呛到,咳了两声:“还挺合适的。”心里却嘟囔着,怎么直接在这儿就换了。伏城定定站着,没说话。脸应该没红——红了也可以拿夕阳做借口——但是guntang。不是因为衣服换了一半被她看见,而是他换上后才发现,这跟她此刻穿的那件吊带,是同一个颜色。门铃声响起,希遥“啊”了一声:“应该是我点的外卖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