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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今天订婚的二位主角,一个是他多年来情同手足的弟弟,一个是他曾豢养了多年的情人,难怪沈京墨一直在这儿不进去,早上他姗姗来迟参加订婚宴,情绪就不太对了。真够微妙的。那人见沈京墨不说话,心惊胆战地候在一边。没办法,见不到他人,老太太说不让就回去的。好半天,沈京墨才沉着鼻息,轻轻“嗯”了声,淡淡地说:“我知道了,你先去吧。”那人这才点点头,循循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见他面无愠色,于是回去了。沈京墨又站了会儿,直到天边一处浓云,遮住了一片闪烁不定的星斗,天光几不可寻。他才转身,抬脚,向宴会厅中走去。*偌大的宴会厅中灯火通明,四处都是欢声笑语。天意微寒,沈京墨披一身寒意进来,左右四下的人几乎都在等他,见这动静,一齐向他看去。一轮的酒刚敬到了杜兰芝的脚旁,沈何晏感受到人群寂了一瞬,他一手揽着陈旖旎的腰身,和她一起回头去看。沈京墨容色冷冷地进来,信步走到了一边坐下。他面容不乏疲惫,眼底两道疲累青痕,似乎是一晚没睡好的结果。他微微抬起下颌,看着不远处的他们,表情逐渐寒了。眼神也几乎阴沉到了极点。沈何晏掠过他一眼,勾唇笑了笑,没说什么,他推着陈旖旎的肩,去了另一边,“我们去那边。”陈旖旎转身之际,余光下意识瞥过坐在那边的男人。她始终勾着唇,笑吟吟地与他对视一眼。她的眼中依然无半点多余的情绪,唇边笑容,却不由自主地僵了僵。最终她还是转过头,和沈何晏一起走开了。面对杜兰芝时,陈旖旎笑意却渐浓了。说来讽刺,前些日子杜兰芝还生怕她僭越一步成了她的孙媳妇,如今,她却还是以这一重身份,出现在了杜兰芝的眼前。陈旖旎举起酒杯,盈盈笑着,望向对方时,语气依然与从前一样清甜又礼貌:“奶奶,敬您一杯。”杜兰芝早前知道沈何晏非要跟她订婚就气得不轻,先前她还又送来了一件旗袍示威,明摆着报复她先前的栽赃。可如今订婚宴都先斩后奏地办了,几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儿,杜兰芝知道,自己再生气就成了跟自己过不去了。而她身体这阵子也被这些事拖累,伤不起的。她冷冷地看着对面笑意浅浅,却暗藏锋芒的陈旖旎,抬起手腕,很勉强地,与她碰了个杯。笑容也很牵强勉强。如何也没法像别人一样,对她说出“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这样的话。沈京墨坐在暗处,指尖慢条斯理地叩了叩玻璃杯杯沿。杯中猩红色的液体晃了晃,折射出她与沈何晏相挽在一起,流连在人群之中左右敬酒的身影。水纹将他们的身影缠绕在一起,交缠不休。他轻垂下眼睫,目光凝滞了片刻。失了神。最终他举起杯子,将杯中酒,一仰而尽。辣意携着酸涩入喉,他心口也像是被谁捏住,紧紧皱成了一团。不知又过了多久,他朦胧中都有了醉意,眼前人来人往,与身边恭贺的话语,全都成了大块儿的斑斓与嗡嗡作乱的模糊。那两道身影,终于在他手掌心中的弧形杯壁上,扩大了。最后一滴酒也跟着坠入了杯底。落入他手心。折射出她一身红丝绒长裙,与上午订婚宴上一袭高雅的白不同,却是同一般的艳光逼人。复古又优雅的打扮,与旗袍一样很适合她。可她自从与沈何晏在一起后,就很少穿旗袍了。她打卷儿的黑长发虚拢在一侧,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颈。捂着她颈侧的那一粒红朱砂,在他的眼底,生根发芽。那是他曾经最爱亲吻的地方。“哥。”沈何晏如今倒是换了副恭敬礼貌的口气,笑容里压着暗潮汹涌,与一丝极易察觉出来的得意洋洋。沈京墨抬头。先是对上了她的视线。女人一双媚眼轻垂,站在他面前一米多之外,她下颌轻抬起,矜持傲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色却是冷淡。与那会儿听他说了后悔后,她淡嘲着对他说出“跟我有什么关系”时的样子,几乎没有差别。无半点多余的情绪。以前那些在他眼前的痴迷、娇嗔、嫉妒、怨愤,再也再也,看不到了。她曾言辞铮铮地要他恨她,要他们彼此憎恨。他心底现今的确有恨,可她眼中,却什么都看不到了。面对他时,也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她手捧着酒杯,自然地贴在沈何晏的身侧,沈何晏的手也自然地落在她的腰际,不挪丝毫。他们是一对订婚的新人,出现在他的面前,自然地向他敬酒。周围许多人都望了过来,稍对他们三人的过往恩怨有些了解的,都能察觉到暗潮汹涌之中的尖锐锋芒。看笑话的人也不在少数。“哥,我和我未婚妻敬你一杯。”沈何晏说。是了,她是他弟弟的未婚妻了。沈京墨心底苦笑了一声,而后缓缓地站起来。打直了膝盖。准备去碰杯的一瞬,他这也才注意到,他手中的酒杯已经空掉了。残余的液体悬在玻璃杯壁上摇摇欲坠。他又有几分失神。“空了。”沈何晏扬起眉,指了指杯子,提醒道。“……”沈京墨看着空荡荡的杯子,抿了抿唇。是,空了。什么都空了。他的心也空了。一抬眼,却又看到,沈何晏握住酒杯那只手的无名指上,也有一枚戒指。和她的,是一对。样式相似,尺寸大一些,但的确是一对。天造地设。是了,他们,也是一对。她是沈何晏的未婚妻了。沈京墨抬起头,迎上沈何晏略有些挑衅的视线。他又看了看一边的陈旖旎,有些自嘲地牵起唇角,还算优雅地朝他们笑了笑,“真不好意思,没酒了。”他扬手,叫来一边的服务生给他添酒。沈何晏见他有了动作,不自主地挺直了胸膛,正了正色,用和缓的语气说着:“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希望前嫌不计,好好相处。”说着,沈何晏用自己的杯沿去试探沈京墨手里的杯子,“哥,你我应该好好喝一杯,不管以前怎么样,你我以后还是兄……”“——你说得对,前嫌不计,”沈京墨端过重新填满酒的酒杯,抬眸的一瞬,淡淡地打断了沈何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