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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夜色浓如墨泼。段既行步履蹒跚地走在上山的阶梯上,他连续两天不吃不喝,刚上来时跑得太急一脚没踩住,一路滚了下去。他拖着自己微跛的右腿艰难地站起来,突然想起爷爷的话,几乎是怜悯的。“你自己上去,你好好记住这天,束手无策的你有多可怜。”意志苦撑着他不放慢一点速度,他多耽误一秒,江沅的恐惧就要多加一分。他渴得喉头干胀,胸口窒闷,嘴里尝到些苦涩的腥甜。爬到山腰时再次眼前一黑,差点又栽下去,幸好是往前倒的,两手护着头,只磕得关节破了点皮。他狠狠闭了下眼睛,夏夜蝉躁鸟鸣,蚊叮缠人,耳畔全是自己粗重无能的喘息。他汗得全身仿佛都泡了水,汗水流进伤口,短暂而尖锐的刺痛。他哄骗江沅背着所有人和他偷尝禁果,情到浓时江沅把他的背挠出一道道抓痕,情动热刺的汗水流进去,也是这种痛。在江沅面前,他这个人可能从头到尾都是假的,但他爱江沅是真的。他爱他的时候,用力到全身都痛。他仍在走着,恨不得能飞。忽然看见两人慌里慌张地跑下来,沿路在找着什么。段既行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身份,焦急地冲上去问,“人呢?他人呢?”两人显出些慌乱来,“接到电话,刚把人松开,他就跑不见了。”另一个开始解释,“找了一圈了,庙里庙外,哪都找过了。一路找下来的,不知道躲哪去了。”段既行有种直觉,人一定还在山顶上,他总是越愤怒越冷静,“你们去林子找,我去山上。”又想,要是让这俩人撞见了,江沅还不定吓成什么样,“算了,通知其他人上来吧,你们跟我来。”段既行喘气急得肺疼,满身是伤,脚下半点不敢懈怠,终于到了山顶的寺庙。这是个有些年头的老庙,看着是菩萨不怎么灵验,香火并不好,从外头看着显出些破败的颓势。那里还守着个人,一见他们来了又赶紧迎了上来。段既行再次问,“庙里确定全都找过了?”那人支吾着说,“里外找过两遍,但是大殿还没去,怕……怕冲撞了菩萨,再说那里他也进不去。”敢把人藏在庙里,还怕得罪菩萨?“去大殿找。”他们进去的时候,正遇上和尚三点敲晨钟,要开始早课。段既行请他开了大殿的门,让那三个人留在外面。这么小的大殿,竟然还供着三尊佛,中间一尊是法身佛,左右两尊分别是卢舍那佛和释迦牟尼佛,只是佛身老旧,并没有太过庄严的宝相。段既行站在大殿中央,先磕了两头,才轻声喊说,“沅沅,沅沅,是我,段既行,出来好不好?”没有回音。他拳头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突然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差点以为是老鼠。人是从贡案后头钻出来的,一股劲朝他冲过来。段既行差点被他扑过来的冲击力再次撞倒,肋骨闷疼,整个人都晕了一晕。江沅吓得死死吊住他脖子,绕树藤蔓一样缠在他身上。段既行稳住身形抱着他好一会儿,一直顺他的背。半晌才把他放下来,心疼地摸他被勒出深痕的手腕和被树枝刮伤的手臂,“沅沅,你告诉我,痛不痛?”江沅的眼睛被泪熏得通红,灰头土脸,小心地摇头,“不痛的,不痛。”段既行温柔又依恋地,用颤抖的双手轻轻抚摸他的颊,眼睛赤红,扯出一个笑来,“没关系的沅沅,痛不痛我都喜欢你。”“痛,好痛,阿行,我好痛。”他好痛,手被绳子捆得好痛,在车厢里被撞得好痛,他甚至因为被绑得太久又无人理会,第二天尿了裤子,他臊得无地自容全身都痛。“cao,一股尿sao味,这小孩不是吓尿了吧?”有人上来拨弄他,“妈的,还真给你说中了。”“听说是个傻子,难怪呢,早该提防的,这庙里又没尿不湿。”这些话要把江沅耳膜都刺穿,他本就因为憋不住尿难堪得恨不得死了,牙齿磨得咯咯响,像痉挛似的在地上剧烈挣扎起来。段既行疗伤似的亲吻他的手腕,“不疼了,不疼了”,强撑着一口气问他,“为什么藏在这里?”江沅扭头指着佛像,“菩萨保护我。”段既行笑了,是明朗释怀的笑,终于松了一口气。他闭着眼睛,一下就厥过去了。江沅差点心脏骤停,“阿行!阿行!”大殿外守着的人急急忙忙进来,被江沅死死拦住,一直尖叫,怎么也说不通。直到林放牵着狗赶到,才把昏迷的段既行带走。这是林放赶到山顶把段既行带回来的第三天,现在仍然连段既行的病房都不敢去。还是今天接到段既行的电话,说是江沅今天要来,让他到楼下接人。林放一直等到下午,才看见江沅牵着狗提着小果篮姗姗来迟,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鼻子骂他,“有没有良心,人住了这么久院!你才知道来!”同时一把将江沅那个该死的钱包丢到他身上,江沅慌忙接住。他一回家就吓得发起高烧,昨晚才退了烧,但自知理亏也不还口。林放看他不说话的窝囊样又来气,把头发别到耳后去,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老子他妈要早知道他喜欢傻子,轮得到你吗?”江沅想了想,嘴唇固执地抿成一线,“才不是喜欢傻子,阿行喜欢我。”他喜欢的是我,你再傻他也不会喜欢。林放瞪着他半晌,突然大笑了一声,“哈?你他妈到底真傻假傻?还在这说话激我呢,啊?”江沅睁大眼睛看着他,“阿行喜欢我,阿行就是喜欢我,他说他喜欢我。”林放气得骂人,“你跟谁在现呢?你懂不懂先来后到啊?你喜欢他才几天,老子看上他都多少年了你知道吗你!”江沅看着他,眼泪骨溜溜滚下来,顷刻间就哭得眼睛鼻子一片水红。林放给他吓了一跳,他本就因为弄丢了江沅心虚,这会儿见他又哭更是兵荒马乱,“你哭什么呀?你别哭了,我也没干什么啊?”江沅七手八脚去擦眼睛,“对不起,你喜欢了他那么久,可是他喜欢我,对不起”林放让他两句话气得暴跳如雷,“你别说了,你滚!你赶紧给我滚!你进去,你去看既行,脸给我擦干净,别跟他说你哭了啊。”江沅抹着眼泪点头,很听话,“哦。”林放叫住他,不耐烦地说,“等等,狗给我,你还想把狗带进去啊。”江沅后知后觉地把狗绳递给他,林放牵着狗绳有些嫌弃地后退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