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幕 水魔IV
一团席卷的黑雾，携着血腥味和压迫感扑面而来，浓郁而沉重，非一般人能够承受。 盆景，房门，窗户，地板，吊灯，任何没有固定而可以松动的事物，都在污蚀的冲袭刮起的狂风中颤抖。还有尚未消退的如潮铃音，夹杂渗进两侧墙壁的混声冷笑。 这些有关眼耳的离奇景象显示着——它不是鲁莽地冲来，期间似乎还释放了魔法，真是位狡猾难缠的敌人。 扰乱视觉？精神攻击？布置陷阱？ 他不知道。 寒意蔓延，危机来临。 紧要关头，利奥无法思考其他，他必须迅速做出应对。 腾腾腾，脚步响起。 一脚踢开从身后扑来的拜伦大副，利奥猛然回头。 “...” 污蚀速度极快，此时只距两米左右，捷尔拉修士老脸的细节清晰可见。 紧盯视野中的对方，利奥上身前压，伴随迅猛直接的箭步，拧腰振臂，双手握持的森咒模糊成残影，风中一点寒芒闪烁临近，银辉紧咬其后，如夜月朦胧的溪光，流淌而过。 一刹那，结束竞速阶段，双方的模糊影子相交错，碰撞诞生。 阴影游荡，一只骨瘦如柴的皱手捏着短剑刺向利奥的眼睛，角度刁钻，时机狠辣。 一般人至少会被刺中几次，可多次与污蚀搏命，利奥那作为基本功的剑术已经炉火纯青。 叮叮，叮，火星点点，适时顶起的森咒接连接住对方的刺击，力道不大，有几刺被他成功挑开，随后跟上迅疾的反击，但闪烁银辉的森咒数次砍进雾影之中，腰斩，斜劈，仅仅刮蹭出一点漆黑的水渍，溅在墙壁和红毯表面。 他好像在劈砍空气。 贯注银辉的剑刃对污蚀必定起效，一定有什么原因导致伤害轻微。 “问题出在哪儿？” 利奥思索着原因，两方眨眼间便交锋十多次。 走廊狼藉一片，墙壁划出大片的利落剑痕，数只吊灯碎裂在红毯上，两侧的盆栽碎散各处，切口整齐。 接着，急骤的交锋露出短暂的空档。 “...噶...咕噢...” 污蚀后退些许，放出干涩的呢喃，多次刺击劈砍无果，半空中的枯瘦手臂微缩，而后暴射进刺。 头戴的兜帽稍稍后移，阴影退去些许，露出漆黑的眼瞳，以及它嘴边裂开的愈发阴冷的狞笑。 最后一击，象征试探的结束。 铛，灰黑短剑轻触森咒的刃口，污蚀的肚子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隐于膨胀开来，涌出大团黑雾，这团黑雾将近在咫尺的利奥轻松吞没，随后如活物般收缩。 这一招诡异的“肚吞”太过突然，完全无法防备。 黑雾中，捷尔拉修士的脸庞若隐若现，脸颊的皱纹挤在一起，勾勒出狰狞和惊喜的色彩，灰黑的眼瞳夹杂疯狂的猩红，不断张大嘴，无声地咆哮着。 看得出来，污蚀费了许多气力，裹住利奥的黑雾依旧收缩，但幅度愈发微小。 不到半秒，一丝银辉透出浓郁黑雾的细小缝隙，黑雾之中的捷尔拉表情亦愈发痛苦，说明并未结束。 兹拉，越来越多的缝隙裂开，洒出柔和的银辉。 下一瞬间。 噗嗤。 火焰般的剑刃破开茧般的黑雾，足以撕裂金属船舱的锋芒席卷而出，黑暗和阴影因此颤抖不已，在不断溢出的光辉中被接连绞碎。 激荡的银光照亮走廊，将阴影之中的捷尔拉彻底融化，临灭之际，它脸上残余着惊惧和不甘，无声地嘶吼。 它合上眼，表情突然间宁静，近乎冷漠。 不过那不影响结果，胜负似乎在此敲定。 一锤定音。 一点绿光油然而生，在流淌的银色河流中十分突兀。 “风绿。” 利奥睁开锐利的双眼，鼓动的翠绿之风吹扫周身和脚边的残雾，干净利落。 他全身银辉闪烁，柔和，并不刺眼，而后光芒逐渐微弱，于银色的余辉之中，他右手的森咒垂至腰侧，斩落最后几缕黑烟，它们像零落的灰烬，飘摇着消散。 “...” 一股突至的眩晕令利奥身体摇晃，他脸色苍白，扶住边上的墙壁，汗水顺着下巴滴落。 战胜这只诡异强大的污蚀并不简单...运气成分居多。 如果它没有急于求成地将利奥吞进去，一切都不好说...但话又说回，也只有诡异，不可捉摸的污蚀才会在战斗的关键时刻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利奥想了想，无奈地摇头。 啪。 利奥抬起头，顺着响声看过去。 随着黑雾和阴影的消散，一把灰黑无光的短剑从半空中落下，稳稳当当，插进不远处的木地板，结合泥块碎木遍布的狼藉周围，它仿佛是荒野里立起的苍凉的无名碑。 算是给那只污蚀立的碑吧，它死在自己手中也不冤，利奥如此想着。 盖伊小姐的诅咒之剑，不知其附的诅咒是否已经解除。 利奥忍受难熬的虚弱，眼含警惕，左手扶着墙壁，右手银辉闪烁，紧握森咒，挪动脚步，一点一点地朝灰黑短剑的所在移动。 在他离短剑仅有弯腰便能够到的距离时，后方昏迷的拜伦抽搐两下，头颅无力地偏至一旁，口鼻渗出黑色的血。 然而利奥并未察觉到这点，他小心翼翼地弯腰，将银色印记对准灰黑短剑。 银辉没让他失望，照耀在剑身的瞬间，灰黑的色泽便滋滋燃褪。 很快，这把短剑恢复普通无常的面貌，其剑身剑柄的灰黑色泽皆已消失。 不知是不是错觉，解除短剑的诅咒之后，利奥松了口气，感觉昏暗的走廊都变得明亮不少。 回忆刚刚的战斗，可谓是场恶战。 此刻虽然安静，但已经不是危机四伏的死寂，而是一种安然的宁静。 对于盖伊小姐的死他非常遗憾，希望不会再有人因此牺牲。 “总算...” 他擦了擦脸庞两侧的汗水，摇摇晃晃地站起，准备查看之前被他踢晕的拜伦大副，却被身后突然飞来的异物撞倒。 咚！ 是个结实的装满东西的木桶，重重地撞飞他，滚落一旁，隐约能听见里面瓶子晃动的声音。 “唔——” 利奥被撞倒，在红毯上滚了几圈，虽然痛苦，所幸森咒并未脱手。 他咬牙，趴在地上，艰难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女孩的身影。 看清来人，利奥不由得惊诧地睁大眼睛。 她是之前在厨房休息的拜伦的表妹，此刻却浑身是鲜红的血迹，手中握着沾血的厨刀，右手空空还在甩动，似乎是缓解刚刚丢出木桶的酸麻。 细看，她的双眼漆黑一片，神情木然而冷漠，只是带着点不解。 她似乎是因为利奥没躲过木桶而感到一点不解。 很快，熟悉的狞笑在她脸上裂开，握紧手中的厨刀。 “...猎魔人...必死...绝死...” 接着，熟悉而干涩声音从她口中渗出，令利奥怒火上涌。 “死的是你。” 利奥低喝，握紧冰凉的剑柄，吃力地撑起身体，目光冰冷。 他头一回对污蚀如此憎恶...以往的蛭灵，噩魔，甚至澡魔，都不如眼前的诡异污蚀这般狡猾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