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幕 黑之潮II
微风穿过森林河流，来到鲜花繁盛的乡野，不经意间掀开翠绿的草幕，便可见一辆在小径尽头缓缓停留的马车。 车板载着几只装的满满的麻袋，皆是粮食和必需品。 麻袋晃了晃，确认平稳后，驱车的姐弟下马转身，小心翼翼地拉起车帘，向车内的人做出请下车的手势。 “天气很好。” 声音甜美自然。 索尼雅探出头，眯了眯眼睛，像只慵懒优雅的猫，她缓步走下来，尽管身着的灰袍和破旧的大毡帽和其气质不符，散发清香的棕色长发以及精致褐眉下的绿眸依旧令人侧目。 “感谢您的无私帮助。” 似乎是察觉到即将分别，塔莎和杰瑞姐弟耿直地低下头表示感激，他们至今不知这位神秘美丽的女法师的姓名，但他们会一直铭记那个暴雨之夜的恩情。 不论是利奥给予他们的新生，还是索尼雅给予他们的物资。 “...” 索尼雅看姐弟一眼，摇摇头，抚摸着手杖向前走几步。 利奥离开马车，明媚阳光透过微蜷的白云落在他肩膀，绯红的微光闪烁。 他环顾四周，乡野和清澈天穹间的景色净收眼底。 “先生——” 利奥准备向前赶路，便听到塔莎有些紧张的呼唤。 他转过身，杰瑞躲在塔莎身后，她的表情有些复杂，抱着胸前微热的沉甸甸的麻袋，仿佛抱着的是能供给她勇气的暖炉。 她喊几句，语调颤抖到听不清，大意是感谢的话。 “...” 利奥点头回应，在姐弟的不间断的注视中离去，索尼雅回头对他们微笑，随即便紧跟利奥的脚步。 二人朝着最近的小镇步行，需要横穿乡野，很快消失在遮挡视线的翠绿草幕之后。 “...” 突至的沉默在姐弟之间蔓延，直到前面的年轻褐马打个鼻响。 “呼——” 塔莎呼出浊气，如释重负，随后将头埋在麻袋里，阳光落在她脑后，镀上一层温暖的光边，突然发出沉闷的声音，“我还没有想好，今后要怎么生活。” 她想，自己和杰瑞也许是梅尔维斯仅剩的幸存者。 也许不是，但无论如何，她内心充满迷茫。 “嗯，任何事都不简单。” 杰瑞拍拍塔莎的肩膀，安慰着她，“总之找处村庄，我们需要处理这些来路不明的粮食。” 利奥曾告诫过他们，这些货物大半来自梅尔维斯，如果不想之后被洛雷里的调查队追问，便需要尽快设法摆脱关系。 “你想离开吗？” 塔莎突然抬起头，脸颊残留红印，认真地和杰瑞对视。 杰瑞愣住，他意识到塔莎的意思是离开洛雷里，并且，他还明白她想要离开洛雷里。 是的，这也不难理解。 经历过那样的夜晚，谁还会选择呆在这种可怕的地方？ “那位先生告诉我们，近期的船只也许都存在危险。” 杰瑞回忆着利奥的话，“但他说过选择权在于我们，也许他认为我们应该离开。” “走吧！” 塔莎突然大声，吓得杰瑞身躯一震，她的眼睛睁大一些，盯着杰瑞，“你说过你想去北方找‘诺丽’女士，现在我们可以付出行动了。” 诺丽是他们的远亲，但规划从洛雷里至北方大陆的路线并非易事。 “...” 杰瑞犹豫片刻，用力地点点头。 他的回应让塔莎露出久违的笑容，但他现在所想和塔莎所想并不一致。 塔莎想到他们前往白雪皑皑的北方，过上平静舒适的生活。 杰瑞想到诺丽女士在北方的地位，也许他能去学院进修，追逐某人的背影。 利奥·塔内库的背影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对这种感觉并不排斥，暗暗握紧拳头，发誓自己也要变得强大。 姐弟不约而同地抬头注视纯净的湛蓝天穹，静默片刻，调转马车离开乡野。 在另一边，利奥和索尼雅办理手续花费一些时间，交付十多枚铜币得到两份通用证明，顺利进入村庄围绕小镇的混搭地段。 抱着收集情报和观察事态的念头，他们前往小镇里类似的酒馆的地点，在半途遭遇两队人路过。 十多人队形整齐，身着类似手写员的正规条纹装，佩戴银辉闪烁的徽章，眼神锐利明亮。 肩章和服装都说明他们来路正规。 其余一队难以形容，人数更多，既有准备齐全的冒险者，也有模样凶狠的佣兵，他们的统一腰带似乎说明他们来自某个工会，虽和另一队分两路，目的地却相同。 他们前往的方向恰好是利奥和索尼雅前来的，即为梅尔维斯。 “市府调查队，以及告示招募...工会队伍吗？” 利奥和索尼雅加入周围纷纷避让的行人，留心观察调查队的细节。 他开始思索。 不难猜测，梅尔维斯的异象引起洛雷里官方的注意。 从派遣调查队而非军队的事实可适当推测，他们调查进展有效，很可能不知晓梅尔维斯的现状，对污蚀的存在也不警惕。 另外，同时派遣官方调查队和招募队伍的做法，可见洛雷里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在他们了解梅尔维斯空无一人的情况后，也许会采取出乎预料的措施。 调查队很快离去，议论纷纷的路人也逐渐离开墙角，继续平时的生活。 只是个小插曲，利奥和索尼雅顺入人流，几经询问来到一家简陋的旅馆，内置一片喝酒的小地方，刚掀开起毛纳垢的布帘便冲出一股酸鼻的酒味。 “我们坐最里面，两杯连麦酒，一份告示。” 索尼雅拉了拉兜帽，随手将一把铜币划给讶异的前台老板，绿眸迅速扫过几张小木桌上的酒客，跟上前方准备就坐的利奥。 索尼雅一袭灰袍，遮蔽容貌的姿态本就罕见，加上她刚刚露出的嗓音，着实招来许多苍蝇般的目光。 但当他们留意到利奥背后的剑时，便猜测其佣兵身份，从而悻悻地收回视线。 不一会儿。 “您的好酒，还有您的告示，尊敬的先生和女士。” 忐忑的侍者抱着大号的木杯，小心翼翼地防备满满的酒沫浸湿手里的告示，作为本旅店最出色的侍者，他有惊无险地完成任务，随后松着气离开角落的缺角木桌。 “...” 索尼雅抿了抿红唇，低头注视着廉价的连麦酒，似乎被那位侍者传染，突然有些忐忑。 “连麦是优质的材料，有人告诉我它可酿造五十多种优质酒液。” 利奥似乎察觉到索尼雅的迟疑，他点了点木杯，“当然，多半是谎言，我只知晓两种。” “洛冬萨的‘雪潮’。” 他的指尖离开索尼雅的木杯，泡沫消散，里面的酒液刹那间变化颜色和光泽，像是被装在杯中的纯净湖泊。 “神圣边境的‘奥琳’。” 他收回手，黄昏之戒的光芒还残留些许，身前的木杯便呈上绯红色的酒液。 “我很荣幸。” 索尼雅轻呼一口气，她感觉压力更大，握紧木杯，仿佛装着的是最贵重的事物。 “不用紧张，你会喜欢它的。” 利奥想着往事，将木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很快，在索尼雅品味雪潮的空余，他们将话题从“今后的路线和目的地”转向桌上的告示。 除去烂俗的套路和无关的寻人启事，有两件事值得关注。 “梅尔维斯调查队招募”。 “怀菈所属地的野兽”。 前者和利奥推测的差不多，洛雷里的确在为调查队招募人手——各种各样的工人，粗通算术的平民，懂得建筑和木头摆放的学者或工程师等。 基本有些动作，却不易猜测。 而关于“怀菈所属地的野兽”...... 利奥感觉眼前一亮，准备说些什么。 前台突然爆发争吵声，还伴随木椅折断的撕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