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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笑。黛玉做东道,特意叫了致美楼的席面。致美楼原名致美斋,自前朝传至如今近百年,是京城里颇负盛名的酒楼,原最擅姑苏风味,去岁春末宫里御厨景起出宫,到致美斋掌了头灶,使致美斋得有‘集南北烹调之精、汇御膳民食之粹’的美名,压过了萃华楼、丰泰楼,成为京中八大楼之首,遂更名致美楼。致美楼有名肴数百种,席面更是不菲,最受王公贵族和富商巨贾青睐。只这一桌上好席面就费银三十六两,其中一道“四做鱼”颇得贾母喜欢,是一鱼做成四味鱼馔,色香味个个不同:红烧鱼头,鲜而不腥;糖醋瓦块,外脆里嫩、酸甜可口;酱汁中段,浓汁醇美;糟溜鱼片,糟味香浓、鲜嫩异常。鸳鸯见贾母用的不少,生怕她积食夜渴,睡不安稳:“难得老太太这样好的兴致,又是林姑娘东道,快叫大厨房将上次老太太赞过的鱼粥端上来。”朱绣微微一笑,大厨房早打听清楚林家是从外头要的席面,只当那粥是散席过后林家这院里的人自己吃的。依这半个月来看,那粥不是熬xiele就是糊底子了,此时要粥,根本来不及现做,只能将鱼片倒进那粥里,烫熟了端上来。“自打上回老太太赞过之后,林姑娘一直念着要从薛家太太那里学来孝敬老太太呢。”紫鹃忙凑趣,“宝二爷用碗鲜羹也惦念着老太太,真真孝顺极了,林姑娘听说老太太喜欢这味儿,忙向姨太太家打听了。只是这粥做法听来也极简单,不过是小火将上等米熬出米油来,再放入腌好的鲟鱼片去,滚上两滚就成了,做出来不知怎的就那样鲜香?”宝玉听见,忙忙抢了话:“鱼粥有什么稀奇,稀奇的是那鲟鱼。听姨妈说,这鲟龙鱼多生在大江深处,寿命极长,能长的极肥极大,比人还重呢,本就难得。偏这粥又只要手臂长的鱼方可,过了则rou不够细嫩,短了又不够肥美。上次薛大哥凑巧得了两尾,一尾被姨妈宴了咱们大伙儿,一尾我好歹讨来又单孝敬了老太太,之后再没吃过。”说着就冲黛玉笑道:“好meimei,我也正想吃这粥呢,你从哪里得来的?有多的,也孝敬给太太和姨妈……”朱绣听着不像,忙从小丫头手里接过白瓷描金的羹碗放在贾母面前,笑道:“那样一条鱼,多少鱼粥做不得,方才我见林姑娘就吩咐锅灶上人将热热的粥与太太们送上去了。”探春也笑:“我看是二哥哥自己想多贪吃上几碗,怕咱们吃多了不给他,变着法儿讨情呢。”说的众人都笑了。黛玉淡淡的,只抿起嘴笑不做声。琥珀麝月等也忙将鱼粥捧上。众人又听这鱼粥名头好大,都先勺了一口,都赞:“果然好鲜,怪道老太太喜欢。”却听宝玉尝了两口,又道:“蠢材、蠢材!这粥都熬xiele,白废了那鱼,可惜了林meimei的孝心。”贾母笑骂道:“这猴儿,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是你meimei孝顺我的,我吃着很好,偏你作怪。”众姊妹都笑宝玉平日里炊金馔玉,分明是养的女孩儿似的忒精细了。一时饭毕,玩了会子,至贾母乏了,方才都散了。却说席间贾宝玉几次言语无状,着实惹恼了黛玉,偏他本人并无所觉,晚间仍遣小丫头来问鲟龙鱼有无多余之事,杏月挡了,只道:“原是订席面时可巧见致美楼新得了这鱼,偏只一尾大小合适做粥,方高价买了来让府里大厨房料理。倘宝二爷想要这鱼,不若多使人去致美楼打听打听?”小丫头回去上房东跨院,向袭人回了话,贾宝玉听见袭人这样回说,仍是罪过可惜等语,说锅灶上人不得力,不比薛姨妈家手艺云云。只房中略通厨事的都知,这哪里是锅灶上人手艺不精的缘故,不过是看人下菜碟儿,对林姑娘房里的吩咐不大精心罢了。这鱼粥原是极简单的,却生生熬xiele,要么是冷水下锅大火快熬的缘故,要么就是大厨房拿剩的碧粳饭附又加水煮成粥的缘故。平日里上至老太太、下至各房里得脸的大丫头,都爱食粥,大厨房里熬了成千上万次粥,但凡上心些也不至于把个粥做成这般模样。想是不知昨日老太太突然兴致起来应了林姑娘今日的请,否则断断不敢如此。只是大厨房怠慢林姑娘,不知老太太怎么处置。这厢贾母往石青金钱蟒靠背上倚了,心下也有些不自在,她素日表现的疼黛玉几乎能与宝玉相仿佛,如今府里轻黛玉重宝钗,可知是下人们更奉承王夫人的缘故。贾母想了一回便抛开了,不上算为此大动干戈,只特特吩咐朱绣道:“明日挑两件别致些的摆件送去给你林姑娘,就说她的孝心我知道,天气乍凉要细保养,不可费神。”朱绣听了,心知这是老太太对黛玉受怠慢并不如何上心,只是随手赏赐些东西抹过这事就罢了。又想陈嬷嬷可真是料准了这老太太的心意。低头应了,只道:“正是呢,入了冬,正是养身的好时候,明儿老太太也可用些百合莲子雪梨粥,最是能清心安神、滋阴润肺。”贾母年老体弱,对养生颇为上心,听闻此话,睁眼道:“你是最精这个的,有甚要的只管去领,在院里茶房看着他们用银吊子熬了来。”又道:“去年熬得那冰糖燕窝倒还受用。”这说的是去年陪同黛玉南下前。朱绣一边将煎好的陈皮红枣生姜茶斟了来,一边笑说:“去岁吃了那么多汤水,老太太只记着这一个,可怜我怕老太太吃絮了,变着法弄出那么些花样,都白费了。”鸳鸯在一旁听见,虚点着她的脑门也笑道:“别说老太太不记得,就是我们还常在旁边打下手呢,日日睁大眼睛看着你弄了那么多花样出来,可你去问问,看谁能记得住!可叹这脑袋,看着也不比旁人的大些。”一语未了,贾母笑的险些呛了茶,慌得鸳鸯忙上去轻拍脊背顺气,贾母笑骂了一句,又道:“今儿这茶辣些。”朱绣笑回:“今儿林姑娘的孝心,老太太一高兴,可是用了不少,正是要防着积食反酸,这是将红枣rou、陈皮、生姜用水煎了,有温中畅气、健胃消食之效。因着老太太用了不少河鲜,与山楂不合,故而不宜吃上次那枸杞山楂茶,这陈皮红枣生姜茶正相合。”鸳鸯咋舌道:“又这么些讲究,好meimei,煎剩下的茶渣子,赏我吃了罢。”服侍贾母吃完茶,朱绣又回道:“老太太方才说的那冰糖燕窝,确是当下滋阴润燥的佳品,只是上月我去大厨房那边,见只有血燕,便禀了大厨房的钱mama,大前儿大厨房遣人送来一包燕窝,我看了,不过寻常白燕,并非官燕,让我给退了回去。已吩咐了咱们屋里自己的买办钱六去置办,想是过几日就得了,老太太且等等。”闻言,贾母登时便觉着有些气闷,“咱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