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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身首异处。段崇好像意识到甚么,一下抬起了头,扬声喝问:“皇上现在进殿了吗?”有人回答:“前头传过消息,一刻前就已进殿了。第142章疯子段崇不太明白,千机门消匿这么多年,从前的部众到底在何处立身?现在他终于找到了答案。三清观,观庙就是最好的容身之处。大周对教派一向敬重,如若没发生甚么大的事情,道观、庙宇都不会受到盘查和sao扰,千机门只要将三清观原来的道士一点一点蚕食殆尽,他们就能鸠占鹊巢,代替道士,以全新的身份活下去。这无疑需要很长的时间,但十载也已经绰绰有余了。段崇未曾发现三十六名道长脸上有易过容的痕迹,因为他们无需改变容貌,他们改变得是自己的身份!“皇上有危险,即刻随我入观——!”三清观宝殿内,文宣帝在玄阳子的指引下诵完经文,则传三十六名道长入殿论道。道长陆续进来之后,因讳凡胎浊秽,大殿朱门需闭,文宣帝谨慎,特许向义天带一列精兵入殿护驾。玄阳子温然点头,并未反对。宝殿中有一道士手持法铃,震动手腕,叮呤一声,久久回响。他振振有词地念着咒语,脚下移步,扬洒一横甘露净水。如此反反复复,于宝殿内缓巡了一周,碗口大的法铃震出的声音一下一下抓挠、牵引着人的睡思,纵然向义天打起十二分精神,也不免有了些消沉的困劲儿。香烛燃了起来,烧蜡的香气轻浮缠绕在殿中。向义天听着法铃阵阵,神思恍惚,目光移到香烛上,火红的烛光不知怎么就转至白青色,幽然生寒,不似火,却似冰了……倏尔,他察觉到不对,却为时已晚!脚底下浸上来密密麻麻的寒意,仿佛将他的脚都冻僵在了原地。“护……”他知道喉咙是能发出声音的,可嘴巴却张不开,“护驾……”道士走到他的面前,法铃在他眼前一个轻微的晃动,可发出的声响比钟声都要巨大,震得他心肺为之胆颤。他五脏六腑似乎都碎了,疼得他握不住手中的剑。“向将军戎马一生,也该歇一歇了。”轻轻的话语犹如呢喃,法铃再震了一下,向义天眼前蓦地一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很快,宝殿当中的士兵都连个闷声倒下。文宣帝望见突变的情况,一时大惊失色:“怎么回事?!向将军!向将军!护,护驾——!”“嘘——”拂尘一下缠紧了文宣帝的脖颈,玄阳子温慈地笑着,眼睛里流溢着轻然喜色,“元朗,要是再惊扰到其他人就不妙了……”这不是玄阳子!这个声音……!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敢唤他的名讳,他分明是……文宣帝睁大眼睛,满腔的恐惧开始教震惊代替,干涩的喉咙只挤出两个字,“阁,老……?”宝殿神像后走出来真正的玄阳子,细细看去,两个人还是有所不同的,可文宣帝入殿之后乃是参拜道祖,当然不会将注意力放在玄阳子的身上,一时未能察觉出来端倪。而眼前的这位“玄阳子”抬手往耳后抚了一下,五官回至原位,果真是柯宗山。他将拂尘松下,与文宣帝相对而立,眼眸含笑,在帝王面前也不输半分气度。柯宗山拍了拍自己的腿,抬手想请文宣帝入座,“臣年纪一大,腿病犯得紧,方才陪元朗站了那么久,实在累得很,望元朗能体恤臣下病躯,允臣坐上一坐。”文宣帝握拳,环视着此刻仍旧静默跪坐的三十六名道长,冷笑道:“现在宝殿当中,还有朕说话得份儿么?”“无论如何,你现在还是陛下,不是吗?”话虽如此,柯宗山却自顾自地坐到一旁搭着彩绸的椅子上。文宣帝轻出了口气,“早知道你还活着的,朕竟然都没起过一点儿戒心。”“臣看着元朗长大,你想要甚么,臣岂能不知?”佛教讲生死轮回,道教求长生不老。日夜为病魇、生死所困扰的帝王,急需找个能够让他全心信任的精神支柱……他的弱点太容易教人窥破,也太容易教人利用了。文宣帝问:“你不杀朕?”落到绝境当中,他反而显得很平静。柯宗山淡声道:“将皇位禅让出来,臣就教你活;如果不,臣就从向家开始杀,接着杀掉你在乎的每一个人,最后再杀你。”文宣帝蹙眉,“禅让给谁?”“吾儿,李元钧。”一刻的震惊过后,文宣帝淡然一笑,摇了摇头:“六弟乃是容妃与父皇的孩子,与你毫无干系。”柯宗山弯了弯眼睛,“你这样信任他?”“他若真是你的儿子,阁老当初就不会扶持朕登基。”文宣帝看向柯宗山,“你在乎皇位吗?不,你不在乎。你虽然想要权力,但并非慕权,你只是需要它来报复李家,报复李氏的江山。你这样的疯子,想要看到的是李氏宗族互相残害,在你面前输得一败涂地,甚至乎天下大乱,这些!才会让你快活!”柯宗山轻轻鼓了几下掌,“陛下真不愧是臣的学生。”文宣帝急促喘息了几声,目光缓缓移到他的腿上,忆起往昔,他的声音渐渐变得绵长而悠远,“……阁老是死过一次的人,为甚么还要执着于此呢?这么多年,李家偿还给你的,也该够了罢?”“元朗,你错了,这债不是你们李家偿还的,是臣自己讨来的。”声调冷极,可他却温文然笑起来。文宣帝愣在当场,在这个笑容背后,他能看到年轻时柯宗山的影子。之前沈鸿儒要推行新政,必得从批判柯宗山开始,是因为柯宗山在大周百姓面前所树立的贤才形象太过深入民心。沈鸿儒连中三元的事迹,到了柯宗山面前都要自愧三分。柯宗山入仕时,年仅二十岁,乃为庚申年文武双科的状元郎。先帝亲批为“文武双绝,旷世奇才”,观天监司长进言说,“大周天子得此贤才,兆文昌武隆之国运”。故而,柯宗山甫一入朝就是荣极一时,任翰林院大学士,官居四品,另外还兼任武将统领等数职。若要形容先帝对他的器重和宠信,史官曾言“凡先帝行止,皆有文庸随驾”。文庸,就是柯宗山的表字。柯宗山出身白屋寒门,而在翰林院供职中的人多是如此,柯宗山入仕途后,将他们凝聚在一起,形成所谓的“仕林派”;仕林派因在科举当中占有绝对的话语权,故而会常常从中挑选年轻才俊做门下学生,衍生为师生一脉,各官员之间休戚相关,荣辱与共。没过几年,以柯宗山为首的仕林派在朝中的影响就一日甚过一日。当时大周虽设内阁,却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