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成功的定义

    夜晚繁星闪烁，在厚厚的云层之上，不被云层之下所看见。云层散开，几颗星星露出来被有心人所目及。

    严御臣浅酌几口冰水，将水杯放在桌上，给许雏星打微信电话过去。

    学校图书馆的图书囊括种类繁多，许雏星跑图书馆绕了整个五层去找故事书。要讲十几二十分钟的故事字数不长也不短，这种故事也不是很好找，不过她在一个角落找到了一本故事书全集。

    许雏星的手机响起，来自微信的视频通话朝她打过来，许雏星总觉得情况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想，他们认识没多久就打视频见真人是不是太突然了。

    她转换成了语音通话，一接通男人华丽的声音里有一丝不爽：“许雏星，干嘛呢，为什么不接视频？”

    “你搞这么突然，我还没准备好。”她有时候回想起那一天与他相遇的时刻，总觉得很奇妙，就像是一瞬间的刹那芳华，她不知何时这一瞬间就会枯萎垂落，然后了无痕迹。

    “准备什么，难不成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瞒着我？”严御臣的声音里是调笑，调笑的里面是认真。

    “倒也没有。”许雏星不想多说，转移了话题。“我要开始讲故事了，半个小时我已经开始计时了。”

    暧昧厮磨的滋味固然他第一次尝还算不错，可他花在她身上的时间太长了，半个多月，足够他身边来去好几个女人的时间了。“讲什么？”他听着她有些躲避的态度，转念一想——算了，别逼她，之后再说吧。

    “一个讲起来十多分钟的故事，叫《幸运的贝儿》。”

    缘起性空，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是她想和严御臣多一点时间相处，能多一点，再多一点。

    “我开始咯。”

    “嗯，我听着。”男人也在学她，鼻音浓重，像是野兽在打瞌睡。

    “在一条非常有名的大街上，有一幢漂亮的古老房子。它四面的墙上都镶有玻璃碎片这些玻璃片在阳光和月光中闪亮，好像墙上镶有钻石似的。这展示了房子的富有，而屋子里的陈设也的确富丽堂皇……”

    耳边女孩软软嫩嫩的声音不缓不慢地在讲诉着一个虽历经很多困难但被幸运眷顾化险为夷的贝儿，在事业和爱情达到成功最顶峰的那一刻死去的故事。她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鼻音有点浓，感情也很丰富，随着声调的高低起伏这点鼻音如同真的在他耳边倾诉一个故事。

    “……‘死了！’这是一个回音。在胜利的快乐中死了，像索福克勒斯在奥林匹亚竞技的时候一样，像多瓦尔生在剧院里听贝多芬的交响乐的时候一样。他心里的一根动脉管爆炸了；像闪电似地，他在这儿的日子结束了——在人间的欢乐中，在完成了他对人间的任务以后，没有丝毫苦痛地结束了。他比成千上万的人都要幸运！”

    故事的结局，就到了这里：“讲完了。”’

    “许雏星，我没睡着啊。”严御臣中途没有打断过她的讲述，他不清楚这个故事是否是许雏星内心的一部分写照，她讲诉的情感似乎过于饱满，以至于他越听越怀疑。

    “我讲的声音不大的。”她还专门跑到宿舍外面的小林子点着蚊香给他讲故事。“讲这么久，我讲得嘴巴都干了。”

    “哄睡哄睡，我人都还清醒着，算哪门子哄睡。”严御臣的确越听越精神，这种故事本也不像一般的儿童话本简单童趣。“你这故事讲的那么激情，怎么，有代入感？”

    “有一点，但不多。我讲其他故事也可以很激情的呀。”

    “说来看看，你是贝儿本贝？”

    “我可没有贝儿那么幸运，我也不会在成功的那一刻死去。”

    “为什么？”

    小林子旁边的梯道上走来一对情侣，许雏星感觉半个小时也差不多了，拿着蚊香盘慢慢走回宿舍：“那你会想在成功那一刻死去吗？”

    “我不会，我本来就是成功人士。”

    “王婆卖瓜。”

    “实话实说。”

    “成功是无法准确定义的，对于贝儿来说他觉得那一刻是成功的，可对我来说，成功就是过好每一天。”

    淡淡的一句“成功就是过好每一天”，让严御臣恍然如梦。

    的确，世人所认为的成功他都能触手可得，可他也在某一天突然发现，也许他这一生都似乎是没意义的，无聊，平淡，且空荡。

    他在那一天向部队提交了退伍申请，从部队里最尖利的武器一下子变成一个游戏主播，严家人几乎是无法理解的。明明他是如此耀眼夺目，天生的强者和高位者，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驾驭百臣的皇。严老将军倾注无数心血和资源想让严御臣成为最高位的皇，却没想到有一天严御臣说他想去玩游戏。他第一次气得用拐杖狠狠地把严御臣打得弯下了皇的背脊。

    “你在想什么，你说啊，到底有什么困难，我严家、你母亲本家袁家哪怕是倾尽所有也会帮你渡过，为什么非得放弃这一切？”

    严御臣笑得毫不在意：“没什么，就是有点怕死，不想执行任务了。”

    “你在撒谎，你不可能怕死。说！到底是为什么！”

    严御臣他也不知道，他只是这么做了：“为什么非得要一个理由，我就是不想当兵了，仅此而已。”

    他所宠爱的孙子，在那一刻看向他的眼神是空的，严老将军感到一股巨大的恐慌，他的孙子，究竟是怎么了。

    他放下了拐杖，如树皮一样饱经战火和风霜的手颤抖地抚摸着严御臣染成蓝色的头发，粗硬杂乱，乱丛一样，像风里的野草。

    男儿有泪不轻弹，洪亮如狮吼的嗓音在此刻温柔如水，轻声问他。“御臣，爷爷知道你可能是累了，你休息一阵子，退伍的事情以后再说。”

    “爷爷，我不是累了。”

    “就算是为了国家和人民！”他死死压住严御臣的肩膀。

    他拉住老人的手从他肩膀缓慢地离开：“你知道我是被宠坏了的，为国为民的人不缺我这么个没出息的。我不想做什么就不会做，爷爷，放开我吧。”

    “你怎么能失去信仰！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你享受这一切，自然就得承担应有的责任。”字字铿锵有力，往严御臣身上砸。

    “那我不要了。听说当游戏主播能挣点钱，够我吃饭就行。”他转身，没有任何犹豫。

    “逆子，你这是在剜我的心！”他想挽留，可是严御臣的背影已经渐行渐远。

    “爷爷，对不起。”严御臣的声音有一丝愧疚，但也只有一点。又对着一旁沉默的父母和奶奶说了一句：“对不起，奶奶。对不起，爸妈。”然后他消失在风里。

    “御臣！”袁女士哭成泪人，而一旁的严父像是苍老了十岁。白老太太叹了口气，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