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脂玉耳坠
“小玉是陛下找回来的,上将军说,他那日和高蝉独自出宫,回来时就带回了小玉,还有,高蝉被陛下派出宫去,四五日了,还没有回宫,不知道去做什么。” 灵今不明所以,只听灵梓继续道。 “胡娘子丧事时我去送帛金,往那岸边看了眼,发现那里的痕迹很乱,有脚印但是被污泥盖住了不少,脚滑落水会有相应的痕迹,就算是后续有人走到那里,也不会那么乱,那里就很像是…” “刻意掩盖?”灵今问道。 灵梓点头,灵今低声道:“你的意思是,不是意外?胡娘子再怎么说也是天子养母,谁要害她?” “我也只是觉得奇怪,或许是我想多了,你先去见陛下?他也老是念叨你。” “好,晚点我去尚宫局找你。” 二人短暂见面后便暂时告别,灵今入万春殿见天子,阿晟已经在等她。 “灵今jiejie你回来了。” 他挺高兴,灵今却能看出他是强装笑意。 灵今行礼,又问道:“奴婢听说了胡娘子的意外,陛下您没事吧?” 阿晟收起了笑容, 落寞道:“怎么会没事,朕还以为,从此可以给娘养老,没想到……” 灵今安慰道:“陛下节哀,沉先生好吗?小玉如今在宫中?” 阿晟点头道:“沉翰林…自然还难过着,朕把小玉安置在彩丝院,她吓坏了,这些日子都不太肯见人。” “奴婢去看看她?” 虽然知道灵今必定会去看小玉,但阿晟依然有些不自在,他扯出一个笑容答应道。 “jiejie去看望小玉,她一定会高兴的,jiejie,你这几日不要出宫吧,朕希望你能留在朕身边,沉翰林近日不入宫,朕有些害怕。” 灵今怜他再次丧母,便点头答应道:“好,奴婢陪您,不过奴婢想回明宫一次,殿下久不在京,王府诸事也不知道如何了,奴婢回去打理打理,很快就回宫。” 阿晟似乎不乐意,但灵今的要求合情合理,他便点点头,只嘱咐了灵今早去早回,灵今退下前顺口问了一句。 “陛下,今日怎么不见高公公?” 阿晟弯腰拿折子的手一滞,目光也没有看灵今,“他家中有事,朕许他回家去料理了。” 灵今点点头,她心想,高蝉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他有家,不过她并未多想,先去看望小玉。 池方已经随着金吾将军在熟悉宫中,他暂时领了个闲差,方便出入宫禁,灵今前往彩丝院,入内便看见小玉蹲在地上摘花玩,她上前唤道。 “小玉。” 小玉仰起头,见是灵今,她站起来跑到灵今身边抱着她道:“灵今jiejie!” 灵今揉揉她的小脸,蹲下来道:“你瘦了些,在宫里习惯吗?” 小玉摇头道:“不习惯,我想娘。” 灵今只能安慰她,又问道:“是陛下救你回来的吗?” “嗯!”小玉重重点头,略有些捧读得说道:“我掉进河里被下游人家救上来然后哥哥把我找回去的。” 说话间,小玉不自觉得盯着灵今耳垂上的小宝石,灵今心生怪异,但小玉本就不是正常孩子,她便没有多心,她陪小玉玩了一会儿,照顾小玉的姑姑便来问二人是否要用午膳,灵今本想早些回一趟明宫,见小玉有些依赖她,她便留下一起用午膳,心道明日再回也不迟,也不必这么匆忙。 午后阿晟也来陪小玉,胡娘子走时他无心朝政,政事都交给了李太傅,如今交着交着就习惯了,做了个只听结果不问过程也不思考如何处理的皇帝,但灵今看他还挺自在,丝毫不觉有什么问题。 灵今不便置喙,只不过等周誉回来,难免要训斥他几句。 第二日一大早,灵今和灵梓便一道回明宫,明宫一切照旧,周誉的寝殿和灵今的院子都被打理得干干净净,周誉治下有方,就算他离开得久家里也不会生乱。 小松帮灵今整理出她的首饰和金银,灵今虽然财迷,但孰轻孰重她很清楚。 “娘子,这盒子里奴婢给您放了对新耳坠,你看也卖了吗?” 灵今不在意道:“我不缺首饰,都卖了吧,什么新耳坠?” “就是以前那个羊脂玉耳坠,放在这个盒子里,奴婢后来才找到装它的盒子。” 灵今只看了一眼,她对这个引起一连串事情的东西没有好感,便道也卖了,一旁的灵梓却凑过来道:“这不是带到江南那个盒子吗?” “江南?”灵今讶道:“这个盒子我带到了江南吗?” 灵梓拿过来,反复看了看道:“是啊,当时你受伤了,走得急,我替你收拾行李的时候见过。” “这么说的话…”小松也思索道:“去别的地方都有时间好好整理行装,只有去江南那次,娘子走得急,奴婢收拾的时候也没有仔细检查,也只有那次带的东西奴婢会没有印象。” 灵今把盒子拿在手里,脑中串联着过去的事。 “怎么了?”灵梓关切道:“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灵今解释道:“这里原本装了那对羊脂玉耳坠。” “什么?” 灵梓惊讶,她想了想道:“我当时没有打开检查过里面的东西,只是把所有行李都放好之后,就走了。” “如果是在江南丢的耳坠…”灵今心生不详,她想起阿晟和小玉的奇怪之处,她让小松先下去,和灵梓坐到院子里的柿树下。 小松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活出去,待她走后,灵今才道:“你说胡娘子很可能是被人推入水中?” 灵梓神情凝重,思索片刻后道:“你怀疑什么?” “在沉先生的书院时,只有小玉会来我的阁楼,她对我带的东西新奇,我那时让她喜欢什么就拿去,或许…她拿走了耳坠?” “后来耳坠出现在火海,但只有一只,可能他也只有一只,另一只在小玉手里,他现在才知道?” 她顿了顿,灵梓道:“耳坠若是在小玉手里,胡娘子时常关注女儿的琐事,她一定知道小玉都有什么东西,她是因为耳坠死的?沉若怀是想要瞒住此事?他为什么要烧死萧金阆?他们有什么过节?还是说,只想用耳坠陷害你和殿下?” 灵今推测道:“按照后来那些事情,萧金阆的死,间接导致了主人被罚,先帝崩殂,萧国公出走北地。” “换一种结果,若是主人顺着先帝与萧家结仇翻脸,再加上北夷进犯,如今的朝廷恐怕会更乱。” 灵梓接着她的推测道:“若是后一种,先帝病重是事实,陛下早晚会登基,但殿下却会因此内忧外患,他这把火,也是给陛下烧出一条路来。” 灵今却摇头道:“我不觉得他想让陛下稳坐帝位。” 灵梓不解,灵今站起来道:“瞎猜没意义,或许沉若怀和萧金阆也有过节,他不会莫名其妙就杀人,难道是因为徐娘子?我记得先帝还是太子之时,便和萧金阆走得近?” 她思量后问道:“以前的御前太监,高善,如今还在吗?” “在…”灵梓思索,想了片刻后说道。 “听说他养老的宅子在郊外。” 戈壁又迎来一个日出,只是今日云层很厚,到了白日天色依然昏沉,队伍里开始缺水,好在向导寻到的林子可以补充一些水源,周誉带人在周边秘密搜寻,依然没有部族驻扎的痕迹,他们回了林子,周誉在物资车旁盘算着还能撑多久,若是再找不到,想回头都来不及。 他们休整了一夜,即将再次出发。 众将士都等着摄政王的意思,生死一念间,周誉摸着手腕,五色丝安稳得缠在他手上。 他看着一望无际的远方,昏沉的黄沙和那个黑夜一样,吞噬来客。 周誉感到了踌躇和绝望。 灵今会怎么做?她在无数个看不到头的黑夜的惶惶度日时,她是怎么做的? 她永远向前走。 周誉定心,指挥大军继续前进,日光能穿透云层,月亮也一定会升起,黑暗不会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