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两类人

    霍崇扶着喝醉的陆子诫，一步一步，缓缓跟着温婵上楼。

    温婵个子很小，也就刚过一米六。走在霍崇前面，她格外紧张，双手紧紧握着水杯，一眼都不敢再回头看。

    走到三楼，她微微侧身，倾手指着陆子诫的房间，轻声开口：“这就是他的房间。”

    温婵的房间也在三楼，这是陆爷爷有意安排的，说是让他们多接触，尽快熟悉起来。

    “好，我扶他进去。你也早点休息。”

    霍崇音调悠缓，带着轻风细雨般的柔情，像是有着刻进骨子里的绅士气度。

    温婵对他很有好感，点点头。也想和他说早早休息，但她不好意思向陌生人表达关心。

    算了。

    她转身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

    “请等一下。”

    温婵被霍崇喊住脚步，片刻怔然后，她迟疑地转过身，眼神疑惑。

    对面，霍崇脸上的笑意不见减缓，狭长双眸敛着温润，说道：“如果明早陆爷爷问起，希望你不要说他喝酒的事。”

    那个他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温婵不想被陆子诫更加厌恶，温顺地应下，答应了霍崇的嘱托。

    正事解决，霍崇扶着陆子诫进房间。门板合上，温婵重重吁出一口气，紧张的心跳终于有缓和的趋势。

    她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耳边都是霍崇谦逊有礼的音调。

    自从来到京城，她几乎没有见过这样儒雅做派的人。整个陆家只有陆爷爷对她好，但陆爷爷是长者，她敬重也畏怯，无法平等交流，更不敢期待有来有往的沟通。

    今天遇到霍崇，温婵觉得难得可贵。

    -

    醉酒后陆子诫睡得很沉，清早醒来，头痛欲裂。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他满身臭烘烘的酒气。

    霍崇竟然放任这样的他在卧室沙发上窝了一夜。

    相反，霍崇洗了澡，穿着他干净的睡衣，躺在原本属于他的Kingsize大床上。

    “是让你和我回家住，不是把我踢出去，你一个人到我家住。”陆子诫声音哑得厉害，昨晚没少喝。

    霍崇已经醒来，阖眼躺在床上，嗓音懒洋洋的：“你那小未婚妻都不管你，我又何必在你这儿示好。”

    “……”

    腰腹用力，陆子诫猛地从沙发上起身，脑袋晕晕的，不适地蹙起浓眉：“你见到她了？”

    霍崇拉长语调：“见了。”

    “你觉得她怎么样？”陆子诫追问。

    闻声，慵懒躺在床上的霍崇暂时没有回应，顿然两秒，缓缓道：“气质恬静，长相清纯，身上有点书卷气，看着就让人心生保护欲。”

    “……”

    陆子诫原本还指望霍崇也看不上温婵，和自己统一战线，顺理成章地帮自己想办法解除和温婵的婚约。没想到，霍崇竟然蛮看好温婵，把她夸了一顿。

    可无语之后，陆子诫心生一种微妙的怀疑，缓缓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睁眼的霍崇。

    “你不会看上那丑丫头了吧？”

    霍崇闻声笑笑，起身倚靠在床头，面对面看着满脸担心的陆子诫，一字一顿：“我觉得她挺漂亮。”

    他昨晚看过了，温婵长相不差。

    脸型偏短，她是线条流畅的鹅蛋脸，加上满脸的胶原蛋白，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清纯。面容纯净不张扬，还带点天真的稚气。

    拿出去比美不足，但放在家里欣赏，挺对他口味的。

    想到昨晚温婵眼神乱飘的紧张样子，霍崇唇角弧度愈发地深了。

    陆子诫正巧捕捉到他脸上的情绪变化，心生强烈的不妙之感。

    刚想嘱咐霍崇离温婵远点，不想让他同自己一样被校友嘲笑。可转念一想，霍崇被那么多漂亮矜贵的女生追求过，从未动心，又怎会看上温婵这个没见识没美貌的土包子。

    “别开玩笑了。你要是找也得找个更好的，她……”陆子诫在这时停顿，想了想，丝毫没有收敛纨绔姿态：“她配不上你，除非重新投胎。”

    霍崇没说话。

    陆子诫进浴室洗澡，霍崇正好来电话，开门到走廊才接听。

    “哥，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话筒内传来软绵绵的小奶音，但那股骄矜劲儿，不同于同龄小孩。霍崇不喜欢孩子，哪怕自己才十八岁，就想好了以后不生孩子。

    但霍姿不同，她是证明霍崇和霍家有血缘关系的纽带。

    霍崇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从小不受家里人待见。明明他是长子，在当时是霍家唯一的孩子，但并没有得到妥帖的照顾。

    远着比，他与陆子诫是鲜明的对照。近些比，霍姿十岁就能在霍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他自幼罕少感受家庭的温暖。

    “哥哥？你在听吗？”

    失神许久的霍崇被meimei的声音拉回，唇畔弯起浅笑，他柔声回应：“在听呢，等下周吧，下周我接你出来玩。”

    “那约定了，你一定要来接我。”

    霍姿不放心地询问，就怕霍崇一如既往的不回家。直到她得到霍崇的再三保证，才安心地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霍崇回头就看到站在他身后的温婵，女生眼神中尽是猝不及防，许是没想到他突然挂了电话，想躲又有些不得要领，所有动作都显得笨拙。

    “躲什么？”霍崇关上了陆子诫的房门。

    温婵原本是想下楼的，但她刚从房间出来，就撞见霍崇背身打电话。她只是被他通话时温柔宠溺的语气吸引了，很好奇他对谁态度这般好，才会一时忘记回避。

    “我……”她有些尴尬，口齿不顺：“我没躲，我是想下楼的……”

    闻言，霍崇让开几分位置，看起来是侧身让她过去。

    明明走廊很宽，他这个动作俨然十分刻意。有种，你说我挡你路，我现在就给你让路的感觉。

    温婵此时过也不是，不过也不是，脊背僵硬地顿在原地，眼中露出无措。

    霍崇觉得挺有趣的，对她抬了抬下巴，笑音磁哑轻柔：“你刚刚是不是偷听我讲电话？”

    “没有没有。”

    温婵连连否认，自己在陆子诫眼中处处是缺点，她不想让自己在他朋友眼中也成为风评不好的形象。

    “我出来时你已经在打电话了，我怕走过去打扰……你……”

    她越说越没有底气，渐渐噤声。

    不知不觉，温婵的耳朵红了一片，双手紧扣在小腹前，指尖局促地搅动着。她不敢与霍崇对视，她有一点点的心虚。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霍崇缓缓靠近温婵，与她距离相差一米时站定，笑音劝慰：“我和子诫不一样，你怕他，不必怕我。”

    话落的瞬间，温婵心尖一颤，仿有一股暖流淌到她内心深处，那是她所有情绪最脆弱的敏感点。

    喉咙滑动，她颇为触动地吞咽着唾沫。

    温婵不说话，垂眼站在霍崇面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闪光点。但霍崇觉得有些事试一试未尝不可，他抬起她尖俏的下巴，又在让对方感到不适前松了手。

    这只是一个让她正视他的动作，一起一落间速度很快，温婵并没有误会。

    “我看到你就像看到我meimei。”霍崇越看越满意，眼底盛满璀璨的光亮，温柔君子之做派尽显：“你是子诫的小未婚妻，我是他最好的哥们儿，咱俩以后见面机会多着呢，你可不能怕我。”

    借着呼吸的频率，温婵心防缓有松动，双眸淬着动容掀起，眼睫颤动。

    这一刻，她觉得霍崇和陆子诫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一个像火，只能灼烫人，另一个像水，清润治愈，予人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