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预报 第3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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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罗娴的圣痕给槐诗的感觉就是这样。 有命运之书在手,此刻在槐诗虚无之镜的映照之下,所有状况根本一览无余——她已经从原本三阶的巅峰退化到了一阶的最底限,甚至还有跌破的可能。 倘若不是周围仪器的维护之下,她自己的灵魂可能早已经衰败破碎,成为一具植物人。 “真可怜啊,是吧?” 在病床旁边的肌rou老头儿淡定地瞥了他一眼,挥手,示意后面跟着的人出去,缓缓地说道:“从比赛结束开始,就这样了。 明明人没什么事情,可灵魂却开始迅速地衰败起来了,就连圣痕都无法维持……” “……” 槐诗沉默许久之后,坐在了椅子上,他很想说就算洗白弱三倍这也太夸张了一点吧,但到最后,却只能低声问:“这是我的错么?” “不要把自己想的那么厉害,小鬼,充其量你不过是恰好扮演了一个比较关键的角色而已……如果不是你的话,本来是应该由我来杀死她的。” 老人靠在椅子上,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的女儿,平静地说出了那些可怕的话:“她天生继承了我和她母亲的优点,具有不可思议的天赋和深渊相性,可不幸的是也遗传了我们的缺陷——同时保留了人和深渊生物的特征。 在这之前,当深渊的那一面占据上风的时候,她就变得渐渐地像是怪物,直到遇到你,和你进行了那一场对决,然后,你又救了她。 对于怪物而言,这一切固然都微不足道,不过是一场胜败而已。可对于人的那一部分而言,你的慈爱太过沉重了,槐诗,沉重到她无法接受。” 看着女儿如今狼狈的样子,罗老的神情就变得不知是嘲弄还是怜悯:“当作为人的那一部分拒绝甚至否定怪物的那一面时,她建立在这一份遗传上的人生就会迎来崩溃。 她想要成为人,可作为人的这一面太过稀薄,不足以支撑灵魂的存在……” “她……会死么?” “不知道。” 罗老缓缓摇头:“现在她的灵魂在认知崩溃之后,正在重新建立,好像整个把房子推平了从废墟上重新建立一样,谁知道她能不能坚持到完成的那一天呢?” “没有别的办法吗?” 槐诗问:“如果东夏谱系的话……”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又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呢?” 罗老似是被他严肃地样子逗笑了:“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槐诗,不是每一个人离开你的帮助之后都会沦落到不幸的深渊里。 干嘛非要让每个人都离不开你呢?这难道不是她自愿的选择么?如果她想活,她就可以活下来……” 他深深地看了槐诗一眼:“学会对别人抱以期待吧,小子,世界总会照常运转,不论是否有你都一样。” 漫长的沉默之后,槐诗苦涩地点了点头,起身道别。 “以后就不要来这里了。”罗老一直将他送到了医院门外,冷淡地说道:“既然都已经毕业了,就不要老是缠着老师的女儿不放,你这样很欠揍的。” 这已经是难得能从老人口中听到的宽慰之言了,可槐诗依旧很难笑得出来,挥了挥手,转身道别。 听到身后最后的话语。 “她说,谢谢你……” 他的脚步一滞,回头看去,可医院的门口,已经没有老人的身影。 应该感觉释怀还是更加自责呢? 槐诗不清楚。 他扛着自己的包,浪荡在金陵的街头,前所未有地想要找人聊一聊,然后看到长街尽头依靠在车上的男人。 “我猜你现在很想找人聊一聊。”抽烟的男人抛下烟头踩灭,向着他晃了晃头:“走,我带你去喝酒。” 槐诗愣了许久,忍不住苦笑:“……你们一个两个都喜欢忽然跳出来等着我么?” “只是巧合而已。”柳东黎耸肩,“没时间解释了,快上车。” “还有,你知道未成年人不能喝酒吧?” 车里,柳东黎翻了个白眼,催促他上车:“未成年人不能干的事情你还有什么东西没干过么?” 槐诗认真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随手将背包抛进车里,坐进副驾驶。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早。” “什么时候走?” “明天。” 柳东黎沉吟了片刻,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你假期要还没有结束的话,有没有兴趣跟我去‘香巴拉’玩一趟?” …… …… …… 与此同时,艾晴听见了办公室外敲门的声音。 她抬起头,正准备说话,就听见门开了,门外的客人径自走进了房门里来,撑着拐杖,缓慢又慎重地向前迈出每一步。 小心翼翼。 那样子,与其说是害怕滑倒,倒不如说害怕任何疏漏和意外产生那样。 直到最后,坐在了办公室的沙发,长叹一声。 “真累啊。” 老人轻声叹息:“好久没有走这么长的路了,为什么这里的楼会这么高呢,小晴?” 在沉默中,艾晴摘下眼镜,看着那个老人的样子,面无表情:“天文会是保密机构,我以为办公时间是禁止闲人进入的。” “规定是规定,可但也不能阻挡一个老人来看自己的曾孙女对不对?” 老人满不在意地笑了起来,抬起浑浊地眼瞳,端详着这一张久违的年轻面孔,便露出慈祥地笑容:“你不来看我,我就只能来看一看你了。” 金陵阴氏的中兴之主,也是实际的掌控者,将这一个家族从破灭边缘拉回的老人——阴良骥如是说道。 “好久不见,小晴。” “是啊,好久不见……” 艾晴冷漠地回答: “——‘太爷爷’。” 第二百九十七章 回家 “好久不见,太爷爷。” 从艾晴远赴伦敦求学之后,她已经和自己这位太爷爷七年不见了,可久违了七年之后,她的话语却并没有旁人预想中的温情脉脉,反而是近乎憎恶一样的冷漠。 阴良骥平静地倾听着她的话语,满不在意地环顾着四周,最后,视线落在她的桌子上。 那一张嵌入了水晶相框里的卡片。 哪怕是背对着相框,他依旧可以想象到上面是什么样的画面。 “这应该就是你最得意的杰作吧?”他了然地点头,表示赞许:“你的眼光比我好得多……离家这么多年,小晴,你果然是有所成就的。” 艾晴低头看着画面上那一张洋溢着光芒的面孔,忍不住失笑。 “这是怎么了?太爷爷,难道你后悔了吗?” “啊,是啊。” 老人认真的颔首:“如果遭遇料到他这样的成就,当初这个孩子就应该由我来抚养才对,只可惜,我在见过他的父母之后,便已经对他们的家族失望透顶……这是我最大的疏漏,我应该三思而后行。 要说的话,以前我就不应该太在乎所谓的面子,直接斩草除根……只可惜,我并没有像你这样的聪明,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他轻声叹息。 “可惜,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艾晴冷漠地转着笔,欣赏老人脸上毫不掩饰的沮丧和懊恼,就好像看着鳄鱼的眼泪一样:“从他成为新秀赛季军,不,在他踏入新秀赛之前,当他成为升华者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这一天的。 戚问的死让你警觉时,就已经太晚。 他已经是天文会正式的成员,四大军团所青睐的新人,不论是统辖局还是存续院都已经有所安排的后进者。哪怕是离开天文会之后,东夏谱系也会毫不犹豫地成为他的后盾。 等他从‘象牙之塔’进阶之后,终有一日,他会顺着天文会的阶梯攀爬,成为如今天国谱系中不可或缺的中坚,成为永远笼罩在阴家之上的阴影。” “你知道吗,小晴……你和他配合无间的样子,真让我怀念。” 阴良骥像是走神了,如同无数上了年纪的老人那样,缅怀着过去的岁月:“槐广还在的时候,我们也曾经像你们一样配合无间,槐与阴,密不分离,有他执行,由我制定,我们双方联手布局,从来无往不利……可惜,槐广死得早,死得太早了。 倘若他没有死的话,如今这一切不至于这样吧?不需要等到你们这一代,阴氏从我的手里就可以完成中兴,而槐广那个蠢货,一定也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最著名的地狱探索者之一,被印在万世牌上。” “……” “所谓的生命,就是这么脆弱的东西,可比生命更脆弱的是这世界上的一切。” 阴良骥抬起长着老人斑的手指,敲打着自己的拐杖:“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这个世界太容易变化了,容易倒只要短短几年,就可以将曾经的一切抹平。 到最后,他成为了插曲,而我,得到了成功。” 艾晴漠然,没有说话,可是阴良骥却抬起眼睛。 浑浊的眼瞳中满盈着肃穆和漠然,明明是佝偻到走路都要担心摔倒的老人,可是如今却好像在俯瞰着艾晴一样。 看着自己不懂事的曾孙女。 “你在嘲笑我的虚伪,是吧,小晴?” 阴良骥说:“你永远都在纠缠于表象,却无从放眼大局。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我侵吞了槐家的资产那种无关紧要的道德谴责——说实话,这应该是我从槐广死了之后所作出的最正确的决定才对。 说到底,我做的难道不是正常的商业竞争么?哪怕比这更肮脏几十倍的竞争世上也是有的吧?你觉得,我又应该怎么做呢? 当原本已经密切捆绑在一起的双方,忽然出现了一个致命的疏漏时,究竟应该放弃远大目标大家共同沉沦,还是牺牲一个人最后的遗产让另一个人有成功的机会? 难道就因为他曾经是我的朋友,我就不可以去收购他的产业么?就因为我们曾经是朋友,我就不配得到成功? 如果让别人下手的话,只会比我更冷酷,更残忍!和那么庞大的资产比起来,什么样的优雅和礼仪都微不足道,他们只会更狠毒,更丑陋,甚至不会留下槐诗的性命。 没错,我是看着他的父母自作自受,最后恶果自食。可你要清楚一点,小晴——是谁的怜悯,让他能够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