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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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七点钟,俞音准时被闹钟叫醒。 翻身起来,眼前是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干净而简陋。 她愣了一愣,下床洗漱。 这个出租屋是单位分配的人才房,位置离她们单位相当近,租金也算高的那档。 俞音住进来时是个空房。 她毕业之前做了很多住房改造的攻略,正式开始工作以后,反而懒了。 她凑活着在二手群里买了其他租客的床,在网上买了个需要自己组装的书桌,又摆了一个衣架和落地镜,房子里再除去两个行李箱,就没有别的大件了。 一切为了到时候跑路方便。 对了,前阵子她突发奇想,订了一个每月鲜花的套餐。这个月的花摆在角落的花瓶里,白色粉色的花朵在枝叶里开得旺盛,俞音却总觉得花朵有种腐臭的味道,被她摆得远远的。 她在厕所里对着镜子发呆,任凭电动牙刷在一颗牙上刷了又刷,在嘴里涨出一嘴的泡沫。 深色的长卷发,纹了眉毛,最近刚补做了医美,皮肤滑溜溜的像个卤蛋,连多余的痘印都没有。 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和轻微的眼袋没弄掉,最近加班太多,她本来琢磨着放假了再去做个新项目,后来也算了。 精心修饰过的美好需要太多时间维持。 俞音仰头漱口,把漱口水吐尽,面无表情地开始洗脸,换衣服,出门骑自行车到公司打卡,在楼下的小摊买上一个包子,一边在工位上敲今天的工作计划和台账,一边就着白水啃包子。 格子间的桌子被敲了两声。 “俞音,你昨天交上来那个东西,我们待会儿再碰一下。” 领导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家里的小孩到了猫也闲狗也烦的年纪,他在公司的工作积极性一下高涨了起来,早上不到七点钟就到公司,晚上自觉自愿加班到七八点钟才甩手回家。 国企虽然也有绩效考核压力,但活儿也禁不住他这么干的。 于是一个活又拆分成了若干变幻莫测的需求和不必要的流程,经他这里插一脚那里比划一下,一个项目反反复复做下来能多出几乎一倍的工作量。 俞音敲着键盘的力度忍不住加大,重重地敲出声响,面无表情地应下。 “好的。” 她扫了一眼电脑面前贴着的一排整整齐齐的便利贴,在旁边贴上一张开会的提醒。 “你这个东西我看了,总体上没什么问题。”她走进领导的办公室,小领导抬头看她一眼,让她坐下。 “但是呢细节上我觉得还是可以完善一下……” 俞音心说,我就知道。 “首先是整体的语言风格上我觉得不够活泼,不够创新,不够吸引年轻人的注意。你记一下啊。” 她心中始终憋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气,一直强行压抑着。 “小俞,这个你帮我弄一下。” “小俞,前天的会议纪要你记得出一下。” “小俞,部门的季报你做一下。” “小俞,小俞,小俞……” 做完一项,她习惯就把电脑上贴着的便利贴撕下来,光明正大地能够把东西撕成粉碎,狠狠扔进垃圾桶里。 下班前俞音看了一眼,电脑上的便利贴一张没少,越来越多。 她深呼吸,转身就走。 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一天之中最亮堂的时候就这么都耗在格子间里了。 再离开这栋大楼的时候,除了偶尔天气好时能看到的霞光,常常转眼就到了傍晚。 俞音回到出租屋,就着电视剧吃了外卖,刷了会儿手机就到了半夜十二点,她挣扎着去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周而复始,又是一天。 …… 到了周五,绿毛鸡约她晚上一块儿吃饭。 “音音,这这这!” 是两个人都热衷的不是很辣的川菜馆子,周五晚高峰还没过,店门口之字形排了长队,俞音探头探脑看了半天,在队伍中间看到了蒋宿心。 俞音晃了晃脑袋,把中学时代的绿毛鸡形象挥去。 从大学认识蒋宿心开始,她在外走的都是知性美女形象,今天穿了一身修身的素色旗袍,一头绸缎一样的长发簪在脑后。 穿旗袍的绿毛鸡…… 俞音努力憋着笑,走了过去。 两个人一边排着队等待叫号,一边说着闲话。 “你怎么跟猪八戒一样就来了。”蒋宿心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嫌弃道。 “三天没洗头了。”俞音浑不在意,骄傲地报数。 “三天没洗……噢那倒是还可以。”蒋宿心无言以对,挽着她的胳膊,翻了个白眼。 “我想起一件事儿,你初中的时候,是不是染了个绿头发,还被老师骂了?”俞音也仔细打量着她,长相这么多年没多大变化,不开口的时候气质倒是截然不同。 换个发色有这么大区别? “噢,我以前跟你说过?是啊,jiejie当年很叛逆的。”蒋宿心得意地晃了晃肩,“不像你这么乖宝宝。” 她说着还从手机里翻出一张陈年的非主流自拍照,“以前我初中班主任烦死了,一天到晚说什么烫头染头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我就特意去染了个给他看。” 泛着荧光的绿头发,阿宝色调色,比耶的剪刀手旁边还贴了个小贴纸。 还真是她在办公室碰到的那个暴躁绿毛鸡。 俞音若有所思。 她慢吞吞地抬眼,看向蒋宿心,“我碰到一件很离谱的事情。” “什么事?” 倾诉的话语在舌尖打转,被她咽了下去,“我前几天做梦梦见你了。” “哟哟哟,梦见我什么了?” 梦见你是个暴躁绿毛鸡。 这话俞音识相地略过了,“就是梦到初中的时候在走廊上碰到你了,可能对你的绿头发潜意识记得比较深刻。” 蒋宿心是个业余心理学爱好者,她一听就来劲了,摇着头说nonono。 “一切梦里的形象都是你自我的投射。”她说完顿了一顿,笑出声来:“你不是梦到我,你是想去染头发了。” 俞音若有所思,一点头:“有道理。” 蒋宿心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