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生气
第八章 生气
郢衍虽不如孤凃计的本事,但在她身边长大,关于巫史道与术,自小耳濡目染,曜巫史的本事他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凑了个全。 每次长老参拜巫史,讨论星象术法,一些个德高望重的长老巫女,能力还不如他…看圣木的速度都没他快… 他这身本事,是孤凃计嘴上约束,做法上没底线纵着的结果。巫史殿的藏书他翻了个遍,历代只有巫史才能看的藏书,他当催眠玩具乱读。 背着人的时候,巫史的灵蛇他随意玩。只受巫史驾驭灵蛇,早就被他收入囊中。平日里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看她用圣木神龟推演,他就在一旁偷瞄几眼,看着看着就会了。本质上,推演命理,就是算数。他看得准,但唯独推演不出自己和她的。他向来不好奇,也就当做是日月之神的意思,抛诸脑后了。 他无聊背着她在圣殿“玩推演”的时候,看到了征和二年的至乐宫变。史书上毫无记载,当年知道这事的宫人被杀了全族,聪明人都为了全族性命闭了嘴,这么大的事儿,举国上下,愣是没有一点风声。他感慨句今上雷霆手段… 在某天晚上,她教他读史的嫌隙里闲聊,聊起历代政变,他对她没分寸惯了,不顾后果的说起这件事,气得她一月没和他说一句话。悔得他又是求饶又是认罪,发誓再不碰圣木神龟,她再三警告叮嘱后,这事才作罢。征和二年宫变毕竟是王室秘辛,不仅关乎天下人的看法和后世评说,也和巫人息息相关。巫史殿和王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得罪了这位深不可测的王,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她还是和他讲了当年巫史殿对今上政变的态度。巫史能看凡人命数,算国运兴衰,却绝不可逆神旨而行。一旦是必然发生的,便不能干预因果,不然必遭神谴。用她的话说,即使是残忍的流血政变,也是日月之神的安排,不可违逆。今上能弑兄、杀史官,保不齐有一日将残虐的屠刀挥向巫人。 历代巫史守护大曜江山的宗旨“是顺日月之神指引,匡护君王治世,体恤爱怜百姓”。都说巫史是神明的使者,最爱世人,实际上,抛却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日月之神,历代巫史传下来的第一要义:“是维护曜王的统治”。 巫人在前朝可没有如今万人膜拜尊崇的地位!行巫被前朝统治者视作阴诡邪人,一经发现,统统绞杀。 初代巫史孤凃恒跟从开国之君武王初定大曜社稷,武王麾下有巫史解惑,又有千百年难得一遇的神将仙姚,所向披靡,百战百胜。只是可惜,所谓慧极必伤,孤凃恒早逝,仙姚将军病死…… 武王开国后,为孤凃恒专设了巫史殿,孤凃恒薨逝,武王悲痛不已,将孤凃恒唯一的弟子册封巫史,继承了初代巫史的命运,就这样,一代又一代的传了下来,自二代巫史来,挑选举国上下最有天赋的适龄少女在巫史殿内教养,最后根据日月之神的指引,选最具慧根的那位承袭巫史衣钵。其余的,年迈后或是成为像智奴嬷嬷一样的长老,或是自行在地方上开设神庙。年轻一些的,留在巫史殿的,要么是像小淘一样的普通巫女。没留在巫史殿的,出了王城,可以行医卜卦,造福百姓。 对王的臣服,大概是每一个国家子民刻在骨髓里的本能。郢衍应完话,安静等待至尊的下文。 “抬起头来,给孤看看。”他慵懒道。 郢衍不卑不亢的抬头,望向他,神色从容不惧又不失作为臣民该有的尊敬。 二人对视的瞬间,王浅浅一笑:“你打了王室宗亲,不怕孤砍你的脑袋?” 还真不怕:“怕!” “那孤给你解释的机会。”他似乎很宽厚?可为什么眼眸中处处透着俾睨的野心。 “臣无言可辩。”他不会把那些污浊之语再说一次。他不允许任何人亵渎他的孤凃计。 王爽朗一笑:“你倒是敢作敢当!” “大曜男儿,当是如此。”这句话,是仙姚将军打第一次沿北战争的时候,面对多国联合军兵临城下,他不畏不惧,浴血奋战,打退了多国联军整整七次。后武王褒奖他时,他拒绝了王赐予他的金山银山,只道:大曜男儿,当是如此。 王居高俾睨王座下跪着回话的他,又笑了:“孤喜欢你,免了你的罪。” 对于这位至尊着没来由的赏识,反倒是郢衍愣了几秒。 张公公一直在王的身侧,不可一世的年轻君主与孤傲沉冷少年,一个居高临上,俾睨世间。一个不卑不亢,狂傲不羁。面对这位深不可测的王,少年没有像旁人一样露出丝毫惧色。二人竟有一丝惺惺相惜之意。 他从未见这位阴晴不定的王,这么直接的对哪个觐见的臣民说“孤喜欢你”这样直白的话。 …… 再回到巫史殿,巫史殿上下都在门口等他。 一向对他没好脸色的智奴嬷嬷,抓着他的衣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面今上也没死成,日月之神垂怜,你这孽障算是命大。”她的话或许略显刻薄,但无不体现担忧爱护。 小淘看他没事,松了口气:“日月之神保佑,你总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大人怕是得被你气死!” 巫史殿上上下下的女巫拉着他左一句右一句的,或是责怪,或是祈祷,或是安抚,叽叽喳喳的围着他念。 他习以为常,敷衍的点头应声,心早就飞到了内殿,他想见她。 智奴嬷嬷下命令了:“好了,明天还有早祭朝拜,你们让他去给大人回话,报个平安,人没事就好,都散了吧。” 众人齐声应是。 他对着嬷嬷灿烂一笑:“谢谢嬷嬷~”然后飞奔无影,去找他最想见的人了。 众巫女看他瞬间消失无影,摇头。也不知道人群中谁说了句:“没良心的死孩子,从小就这样,谁也不亲,只认大人。” 智奴嬷嬷闻言笑了,众人也一齐哈哈笑了。大家都为他平安归来开心着。 …… 她安静地跪在金塑前闭眼诵经,郢衍跑到正殿外,看到她沉静的背影,立马放轻了脚步,猫着身子,生怕打扰她的清净。 他的脚步声不知何时早就烂熟于心,孤凃计睁开眼,站起身,点燃了案台前的圣木,只当不知道身后有人。 “大人~我回来啦。” 巫史大人专注焚圣木,没听见有人说话。 “大人~” 巫史大人听不见。 郢衍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的大人不理他。他也管不得这是在日月之神的金塑前,心慌的从身后抱住她:“别不理我~” 孤凃计只当他不存在,轻轻推开他,径自往殿外走。 郢衍跟在她身后,她走到哪,他跟到哪。 直到到了她寝殿卧房门口,她跨步进去,冷漠地关上…没关上门,因为他钻进来了。 他耍赖坐到她平日读书喝茶的案台上,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孤凃计习以为常,知道他是装的,横竖就是个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