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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也这般无声地凝视她。他的胸口仍剧烈起伏着,心中那口气落不下,也不能对她咆哮,便迂回在吼间,于是化作了痛苦涌上双目。他们中隔着两尺之距,宁禾静静开口:“臣女有事想求新皇陛下。”“说。”他的声音没有温度。“臣女无家可归,想拿一千勇士换个官职。”顾琅予双眸一眯,却是冷笑:“你给朕暖床倒合适,还想为官。”宁禾不恼,淡淡道:“臣女要养女儿,和离后回了娘家恐受欺凌,想谋盉州郡守之职,臣女有千名勇士可与陛下交换,他们实乃精强之人,一能抵百。陛下初登基,也需耗费巨资重整新国,臣女可为陛下献上黄金银器。”顾琅予却是沉声看她,他何尝不明白,虽然她是嫡孙,可她无父无母,许贞岚身体渐弱,若她带上她那女儿回了盉州,势必处境艰难。然而方才一气之下签下的和离书他后悔了,他从来都是镇定之人,独独面对她却时常暴跳如雷。但签下的字已经收不回,望着她手中攥着的那张宣纸,他心中忽然有了计策。“你还有什么要求?”“再无。”“朕答应你。”宁禾敛眉,行去君臣大礼:“臣叩谢陛下。”“替朕为官不比替朕暖床,盉州经济富足,朕要每岁缴税十万两,绫罗锦缎千匹,粮千斗。”宁禾心中愤懑,望着顾琅予,他眸中势在必得,分明是刻意刁难她。他这要求可是苛责得很呐!云邺缴税比例按此郡所得十成计算,如果她每年要上缴十万两白银,那相当于盉州经济需要达到一千万两。绫罗锦缎已被安荣府产业垄断,在盉州,安荣府产业下的绸缎以质量为盛,从不以数量来计。若每年要上贡千匹,那相当于大半年都在为顾琅予忙活。粮千斗便是万升,百万升谷方才得几万升米,难道要盉州全民没日没夜替他顾琅予劳作于田地间吐血拼命?而这一切加诸在一个刚上任的郡守身上,无异于让百姓唾骂她这郡守横征暴敛,不察民情。“陛下分明是刁难臣。”“朕早就说过,为官之道不比为妻之道,你是要做官,还是做朕的妻……”“陛下无需再言,臣认了。”顾琅予深邃的眸子望住她,再道:“那好,如此以三年为期,三载内若有一载达不成,朕便削了你郡守之职。”然后,我再将你掳回我身边。只是宁禾却不知顾琅予这心思。她心中如何怨怼都只能认栽,谁让她眼下并无权势,如果不想依附他,那只能靠自己去拼。“我还有一件事。”她已换了称谓,望住顾琅予时目光服软,似是请求,“放过顾衍与顾末。”顾琅予许久才道:“好。”因为愧她,所以他同意了。“你还有什么要求。”他其实想问,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讲。宁禾望住这金碧辉煌的大殿,许久后,她凝视着他:“你有一块碎裂的玉坠子,能不能给我。”顾琅予凝眸望她:“好。”他从未在她身前拿起母妃留给他的唯一念想,那块玉坠曾是他胸间垂挂之物,他曾无意间摔碎它,让那玉坠裂为两半,而后粘合上,却无意间掉落了另一半。他想,大概是同床共枕这么久,她无意间瞧见过那块玉坠,所以才问他要。这是她给他留的念想么?“还有什么。”“再无。”宁禾静默望了顾琅予一眼,转身走出大殿。……平治三十九年秋,新帝即位,改年号建元。这一日,秋高气爽,艳阳和煦,这是新帝即位之日,汉白玉石阶尽铺红毯,广袤宫坛立满文武百官。太和殿前,顾琅予着一身玄色帝王冕服由宫人拥簇而来,他黑发严束,冕冠下十二旒玉串将那张俊俦的面容添了威严,似隐似现的双目深不可测。每往前一步,视线便越清朗,放眼处,文武百官黑压压一片。却再未见到心底想见的那个人。帝王冕服上,金地缂丝线所绣团龙纹在阳光下熠熠夺目,朱色下裳章纹严谨,紫檀蔽膝处,佩绶环腰,玄色赤舄尖覆东珠。今日的他,冠冕龙袍加身,凛凛威风,不可一世。举手投足里,那股帝王威严浑然天成,他立于台阶之巅,广袖苍遒飘然,宛若俯瞰众生,指点江山。沉稳冷峻的面庞波澜不惊,似烟尘匝地起,亦不惧万马千军之境。身侧,通赞官唱道:“鞠躬,拜兴,搢笏……”他岿然立于殿上,望住黑压压的一片百官,却似欲要望去城北那头的云芷汀。通赞官再唱:“跪左膝,三叩头,山呼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建元元年,新帝登基为帝的第二日,朝中有人言新帝夺\权篡位。秋十月,帝京鹤鹭山降巨石匝地,石巨有十二尺宽,上刻上古範文,文曰“万寿予之,天顾恩泽”,老臣释言,此乃吉瑞,寓意新帝为世间主,无可替代。建章宫殿门处,何文已被顾琅予任命为内史令,他停在门处,待秦二通禀回来后得令跨入殿内。“陛下,臣查验后,鹤鹭山一切无异,瞧着应是天象所为。”顾琅予坐于御案前,负手起身,“天象?”他从不信天象,只信命运是由自己cao控,但为何鹤鹭山会降巨石,且正巧解了他的燃眉之急?“陛下,事情已经过去,此番没有查出什么,可要继续查下去?”顾琅予淡淡道:“罢了。”何文忽然眼眸一亮:“陛下,瑞王来京为陛下庆贺,昨夜正途经过鹤鹭山。”“瑞王?”顾琅予沉思不语,难道是靳虞谋划助他?“你去常熙殿,问问靳虞。”他并非重视是不是靳虞在帮他,只是如果这是人为,那么善后之事一定要断得干净。何文应下,又道:“陛下毕竟已登基多日,眼下靳夫人身怀龙嗣,于陛下而言正是稳定民心之际,臣提议还是将靳夫人接到后宫安置,东宫已待不得。”顾琅予依旧神色寡淡,转身行去御案前,不再看向何文:“随你安排。”何文行去常熙殿时,靳虞正伏在院中大口干呕着。她确实十分难受,外人眼中,她已有近四个月的身孕,孕吐应减轻才是。但只有靳虞知道,她服下药丸的反应巨大,不仅日日干呕不止,连脸色也黯然许多,若非每日脂粉施盖,憔悴的脸色怕是比往常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