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窃

    少女倒腾着两腿，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钻入熟悉的小巷中，才总算拍着急跳的心口气喘吁吁地呼出口气。

    原本以为逮了只软乎乎笨呆呆的美女兔子才上去动手，谁知道她身边还跟着那么个可怕的男人，回想起刚才的对视，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被冻住了。一手掂了掂手中的钱袋，沉重的分量给了她心理安慰，幸好风险和收益是对等的。

    “芽儿，这么高兴，今天撞见肥羊了？”街边搭建的小棚里走出来一个老人，杵着拐杖笑眯眯问。

    芽儿抛了抛手中的钱袋，擤了一下鼻子。这片区域周围居住着整个酆都城中最底层的鬼怪，集结成一个个小帮派，以偷盗抢掠为生，她也是其中的一员。

    “有了这笔钱，我们也可以好好去街上逛逛了。”她得意地抛着钱袋，倏然瞪大了眼，看向老者身后。

    “是你们！”

    小巷入口，不知何时站了一对男女。男人容貌俊美，一袭鹤纹忍冬金线雪衣，矜贵冷淡，纤尘不染，而他身边的女人更是生了副倾城绝色的容颜，二人站在一起，十分般配。

    “可恶，我明明跑这么快，是怎么找过来的？”芽儿低声念叨，如何也想不通。却没注意到她身边的老人一瞬间变了脸色，胡须抖动着，险些扔了拐杖。

    洛瑶瞪着她，伸出手，洁白掌心向上：“小骗子，把钱还来！”

    在少女这里，断没有到了嘴里的rou还要吐出来的道理。

    “我才不要。”她做了个鬼脸，扬声大喊起来，“阿叔！舅舅！”

    一道道人影围上来，个个人高马大，像一堵不断逼拢的厚重rou墙，给人以莫大的压迫感。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脸，你以为你来了这里，还能走出去吗？”一个汉子捏拳捶向掌心，露出一个狰狞笑容，正要大步上前，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站住！！”老人快走几步，正当洛瑶以为他要出手，正暗自紧张时，却见他忽然扔掉拐杖，往地上一跪，“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龙君，我等愿意将偷窃之物原样奉上，万望龙君海涵！”

    “龙、龙君？”众人脸色骤变。

    天底下只有一个龙君，居住在酆都城中的，哪怕小孩听到他的名讳都会瑟瑟发抖。可龙君是天上的人物，谁又亲眼见过？

    殷云度挑眉：“你见过我。”

    “曾有幸目睹过龙君真容，龙君神威盖世，我等惶恐。”

    芽儿被爷爷狠狠抽了一记，一瘸一拐地走上来，看了殷云度一眼，瑟缩起肩膀，把钱袋交给了一旁的洛瑶，又转身走开。

    “等一下。”洛瑶叫住她，咳嗽两声，摆出一张严肃的脸，“你偷了钱，要跟别人说什么？”

    少女低下头，不高兴地噘了噘嘴：“……对不起。”

    不低头也没办法，谁让对面是殷云度呢？这天地间唯一的尊贵玄龙……这里的人加起来，都不够他一爪子拍的。

    天衍道是正道魁首，平日里对这些酆都之人就多威慑，更何况这次来的还是少主。洛瑶早知殷云度好用，但今天又一次见识了他有多好用。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就露了张脸，这些人已经乌压压跪下了一片。

    “这就够了吗？”他终于开口，说了到这里来的第一句话，“在我们天衍道，行窃之人需斩断右臂，并在脸上刺罪纹以示惩戒。”

    芽儿的脸色瞬间苍白了，洛瑶于心不忍，低声对殷云度道：“龙君，这孩子年纪还这样小，这惩罚会不会太严重了。”

    “不严重怎么长记性？”殷云度淡淡道。

    老人双拳紧握，沉默片刻，蓦然沉声道：“拿刀来！”

    周围惶恐声一片，少女咬牙将衣袖挽上去，露出一条瘦弱的胳膊，老人目露不忍，但还是提起了刀。

    “等、等一下！”洛瑶提声叫停。

    殷云度一记冷飕飕的眼刀飞过来：“你又要阻我？”

    “我并非要阻止龙君。”洛瑶手心渗汗，脸上扬起一抹笑意，“我早知龙君是天底下最厉害的龙君，这些蝼蚁之命，不过区区草芥，龙君何必多在乎他们一眼，以至于给他脸上增添荣光？”

    “再者一来，断手是小，但若血液飞溅出来，弄脏了龙君的衣服，那他们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她这手段早在神禁渊从殷云度手下救族人时就用过一回，这一次效果就差了点，殷云度的表情依旧无动于衷。

    “况且，拍卖会就要开始了，再在此处停留，会耽搁进场时间。”

    直到这句话出来，他才微蹙眉头，似乎有些被说动。洛瑶便小心翼翼牵住他的一只袖角，轻轻扯着他，幸好殷云度也愿意让她扯动。

    等那道修长背影消失在巷道尽头，跪下的众人才松了口气，整个瘫倒在地，已然虚脱。

    洛瑶将钱袋塞进怀里，这次多留了几分注意力，决不能再搞丢了。

    离开刚才的巷道，很快又面临了一个新问题：酆都城的暗巷错综复杂，绕回去拍卖会的大道的路该如何走，两人都不知情。

    这时，芽儿气喘吁吁追了上来：“jiejie，你们这样是走不出去的……我知道一条路，人很少，是去拍卖会场的捷径。”

    殷云度顿住脚步，看她两眼：“撒谎的话，就杀了你。”

    “知、知道啦。”如果不是为了答谢漂亮jiejie为她说话，她才不想靠近这个凶巴巴的龙君！

    在外人面前，洛瑶本想放开他的袖子，手指刚刚松开，却被殷云度反手握住。她抬头看向他，殷云度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似乎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他要牵，洛瑶也任由他牵着。只是心下觉得奇怪。

    在洛瑶心中，二人床上合欢，是因为小龙君已经长大了，他对女人有需求，而自己恰好又好用，合他心意。可是牵手算怎么回事呢？她只知道，面对一个讨厌或者无关紧要的人，人们是不会去牵她的手的。

    她心下微微一动，是否在小龙君心目中，自己算是一个稍微比较特别的人呢？

    她鬼使神差开了口，问出了盘旋在心底的困惑：“欲界优昙，是长在菩提树下、延长将死之人性命的佛花……龙君的身边，有亲近的人生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