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叨叨地说了很多。李沉舟感到,他跟夏樱桐,反而更像是老夫老妻,这不仅仅因为在夏樱桐面前,他很放松,还因为夏樱桐少年时的经历跟他很像。他们都是从一个小城出来,萍迹漂泊地走了很多地方,最后在大城市里扎下根。从夏樱桐的眼睛里,他能看到相似的彷徨,相似的挣扎,相似的苦恼和相似的不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跟夏樱桐都算是成功了。成功,却不快活。如今,他们两个,仿佛两个经历过硝烟而光荣退伍的老兵,坐在树荫下回首往事。过去固然是值得自豪的,可是前路并不比过去更加容易,甚至更加难以预料。可是他不愿夏樱桐带着忐忑的心离开,所以他以轻松的语气说起可能的前景,说或许不久,秦楼月就能跟柳横波一起去香港,跟她团聚。而她若是在那边待得不开心,还是可以回来,这个估衣廊的公寓,会一直为她留着。夏樱桐听到这里,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叫他“沉舟,沉舟”,另一手拿着帕子,飞快地拭去眼角的泪滴。“那你呢?你没什么打算麽?沉舟,我以后……应该还能见到你吧?”忽然,夏樱桐问了这么一句,好像又重新忧心忡忡起来。“当然能见到,你瞎担心什么呢?”李沉舟觉得她意有所指,不过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再去挖掘那些不好的猜想,安安心心地上路,深信一切会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夏樱桐自是理解他的用心。天晚了,两人携手下楼,跟当初热恋时一模一样。玉兰树下,两人最后拥抱一次,是亲人抱住另一个亲人。“沉舟,再见哪!一定要再见!”夏樱桐坐在人力车上,忍不住回头喊道,李沉舟向她不停挥手,心里应着“当然”。夏樱桐走后,估衣廊的公寓是真的空出来了。拿着夏樱桐留下的那副钥匙,李沉舟便又多了个去处。时不时地,他会一个人跑去那边,斟一壶茶,用留声机放凤阳花鼓或是黄梅戏,反正都是夏樱桐老家的戏剧。这些戏剧,都跟夏樱桐一样,又喜庆,又缠绵,又顽强。柳随风见他又开始往外跑,便问偶尔送他的小司机,老爷去的哪里。小司机道估衣廊,柳随风心里就嘀咕,想老狐狸怎么又去找那个女人了?他并不知道夏樱桐已经离开南京的事。李沉舟这么独自消磨了一段时日,颇有些意气消沉。每日早出晚归,却又并没做成什么事。报上的东西他不关心,小道消息也从不涉足,他甚至不知道今天是几号,也变得不太愿意待在鼓楼那个大宅子里。碑亭巷的小院儿不错,可是人太多了,相比之下,估衣廊的公寓更好。一室的家具和必需品,却只有他一个人。一个人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外面撑开绿盖的玉兰树,听着留声机里哎哎呀呀的爱情故事。古老的故事,将最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将最无望的爱情成全圆满,余韵飘荡在落满树叶阴影的房间里,喜庆也变成了哀凄——哀凄,却安心。一个人的怀想,一个人的安心。有时候,也会出去走走,最常去的是隔了两条街的市女中和对面的师范学堂。恰逢毕业之季,校园里到处可见举行联欢活动的年轻的身影。照相馆的人背着工具,跑来跑去,很是忙碌。有的学生在排练小合唱,有的学生排演话剧,有的学生不知道在干什么,就是笑得很开心。李沉舟走走看看,漫无目的,一下午倒也打发得很快。这天,他又从市女中的侧门进去,抄近路往校园中心走。途经一个回廊,三五花坛,满廊紫藤萝,花坛边聚集着好些女学生,在朗诵着什么。旁边,还有若干看样子是从师范学堂过来的男学生,大约又在排练节目。李沉舟正要穿过去,就听见有人叫他:“帮主!”声音不大。他一开始没察觉,直到肩上被人拍了一下,才回头去,一看之下,原是康出渔这老家伙。康出渔今儿个一身西装革履,打扮得新郎官也似,笑眯眯对他作个揖:“原来真是帮主,我还道认错了!没想到帮主也会来这个地方,亲近青春!”李沉舟笑了,“那你又在这里做什么,还穿成这副模样?”康出渔一张老脸笑成个菊花瓣:“犬子高中即将毕业,我做老子的过来沾沾喜气!”“哦?劫生也在这里?他要毕业了?”康出渔忙引李沉舟过去,指道:“在那边排节目呢!我没事过来看看。”李沉舟跟他一起坐过去,顺其手势看到了康劫生。多时不见,这小子也出落得少年英俊,眉清目朗,穿着师范学堂的制服,神采奕奕。“你不错啊!养个儿子,也算老有所依!”他对康出渔道。康出渔忙道:“唉,还是托帮主的福!”李沉舟不吃他这一套,“你养儿子养的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康出渔就“嘿嘿”地笑。李沉舟在廊下坐着,耳里听着一旁女学生的诗朗诵——“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但愿它不会再去打扰你我也不想再让你难过悲伤我曾经默默无语地毫无指望地爱过你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的爱过你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的爱你。”清脆悦耳的女声,温柔抑扬。李沉舟起先没在意,重复地多了,便觉得上耳,再听时便留了心。女学生都是认真地排演,表情真挚,语音恳切,李沉舟观赏半天,不再觉得她们年轻而幼稚。女生们念一句,他在心里默诵一遍。他眼中一会儿掠过阴霾,一会儿飘过光亮,最后光亮渐息,变成沉沉的潭水,无风无波。康出渔自顾自地在一旁念叨。半晌,康劫生走了过来,康出渔忙引他来见李沉舟。李沉舟循例赞许了他几句,又问了问他今后的打算,康劫生说想当老师。康出渔不喜欢,一个劲地咂嘴:“当老师有什么好?有什么好?”李沉舟就说他有偏见,“教书育人,怎么不好了?”康出渔“哼哼”地,不敢反驳。康劫生倒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对了,这些女学生念的是什么诗?不像是古诗啊。”李沉舟问康劫生。康劫生听了两句,笑道:“不是古诗,是俄国诗人普希金的诗,从俄文翻译过来的。”“俄国?普希金?……诗名叫什么?”“嗯,诗名就叫。”当晚,李沉舟回到鼓楼宅子时,比以往更加沉默。门厅里,柳随风闻声过来迎他,“大哥回来得恁晚,吃过饭没?还是要先休息一会儿?”“没事,跟你们一道吃。有新闻?”柳随风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