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Stran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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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其实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恨意一旦滋生,就会成为无往不利的武器,帮助人克服一切软弱和恐惧的情绪。 唯一的麻烦是杀人之后的悔恨,但消除它的办法也不复杂,只需将恨意维持下去即可。 但是以杀人为乐的人是怎样想的呢?池文西没法想象一个答案。 “他们怎么会问起十年前的事?” 在窗边目送警察离开后,池其昌果然问了这个问题。 池文西端着两只杯子走向洗碗池:“不知道。” 池其昌转动轮椅跟过来:“把整个事情跟我讲一遍,包括那个人是怎么死的。” 池文西侧目瞥了他一眼,将洗干净的杯子倒扣着晾起来:“你没必要知道吧。” “那两个人,还问了你哥哥的事情。”池其昌叹了口气,“他有来找过你吗?” 池文西想起昨天晚上的照片和字条。 “没有。” 如果真的是他的话—— “7块一小时,自己找桌。” 前台的黄毛光顾着调收音机,听见来人轻轻咳了一声,才抬起头来:“哎呦,meimei来啦,meimei不收台费的,里面随便玩啊。”又朝里面喊了一嗓子:“小池来了哦!” 秦骁从球厅边缘遥遥望去,看见池文西独自一人朝一台围了七八人的斯诺克走去。 和第一次见面不同,她今天的打扮成熟很多,齐肩的短发用夹子拢在脑后,几缕散落的碎发很符合她一贯的慵懒气质。深灰色的大衣下是一条黑色的高领针织裙,下颌处线条薄得如刀刃一般,神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对眼前一切都兴致不大的样子。 桌边几人也是十六七岁的小年轻,不过显然不是正经学生,见她来了,自动让位递上球杆:“来来来,池姐到了我们重开!之前都不算哈。” 秦骁眯了眯眼,有些惊讶。 “噢,那是我们县的‘一杆清’。”同伴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才十六岁,经常来这赌球,好多人专冲她来的。” 球桌边另一伙人中,明显是老大的男生率先开口:“是你啊,上个月我跟你打过一盘,还记得不?” 池文西眼皮抬了抬:“罗?” “罗家栋。”他嘴里叼着根香烟,说话略显含混,“你叫池什么,这回能说了不?” 池文西娴熟地用壳粉擦了擦杆:“什么彩头?” 罗家见栋她当众不给面子顿时一怔,态度转而变得恶劣:“钱呗。” “那就钱呗。” 他张开手掌,冲着池文西晃了晃:“一分这个数,敢不敢?” 池文西懒洋洋地看他一眼:“五千?” “……多了你们指定赖账,就五十吧!” 池文西笑了笑:“你开球吧。” 秦骁看得出神,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泛上来,但又想不出是哪里值得怀疑。 大概在他的潜意识里,一个贫穷、伶仃、经历坎坷的女孩,要么咬着牙在书桌前挑灯夜读,要么淌着汗在餐馆里洗盘子,再不然就是捶胸顿足地躲在被窝里不肯见人也好,总之不该像一株冷艳的雪莲花一样簇拥在众人的目光里。 “——斯诺克的最有趣的地方,就是引诱。” 说话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他握着一柄长杆朝秦骁这桌走来:“不过中八也不错。拼个桌?” 这人个头高,骨架大,一身短款猎装显得身形很利落。五官倒是十分斯文,眼尾睫毛像是笔描过似的扬起来,嘴角也微微翘着,有点未语先笑的意思。就是皮肤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显得过分苍白,使得整体气质偏于阴柔一类。 同伴正好想歇会儿,于是爽快地让了位,秦骁也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引诱是什么意思?” 男子沿桌踱了几步,找好角度俯身站定,姿势轻松而标准:“通过引诱对手的行为决定自己的输赢。” 秦骁嗤地一笑:“技术这么好的人不会出现在这里吧?” 话音刚落,只听“滴笃”一声,男子一个扎杆将目标球击入袋中。 “谁知道呢。”他说。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也闲聊了几句。不同于秦骁的不苟言笑,这个男人似乎是很健谈的性格。据他所说,自己和朋友在宏州经营了一间录像厅,有空的时候就回来过来,看望调入邯江中学任教的妻子。 “怎么不一起搬过来,分居两地很麻烦吧?” “是有这个打算,只是那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男人说起话来总是语带笑意,“不过也用不了多久了。” 就在这时,池文西那桌忽然sao动起来。 秦骁心下一紧,不由得抬起头关注那边的局势。 “你认识那女孩?”男人问。 沉默片刻,秦骁还是扔了杆:“你们玩,我看看去。” 此时那边已经围了不少人,秦骁仗着身高,站在后排也看得清楚。桌面上彩球分散,黑球却被十个红球紧紧逼在左上角袋口边缘。罗家栋干脆把最后一颗外围的红球也推到红球堆附近,这意味着池文西再出击时,极有可能连带着将黑球撞入袋中导致犯规,同时也帮他解了困。 换言之,现在只要谁能让黑球落袋,谁就会为对方带来清台的机会。 秦骁不禁失笑:这他妈打职业赛呢? 池文西扫了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地推了一记高杆,最外圈的目标红球快速擦着球堆旋过,撞在对面桌沿上后重新弹回到台面中心。然而红球堆却因此贴得更为紧密,黑球也变得岌岌可危,只差一丝细微的颤动就能把它震下洞去。 “cao。”罗家栋一不做二不休,把那颗孤零零的红球又逼回左下角,位置比之前还要刁钻。 现在的情形对于池文西来说,打空杆几乎不可能,他赌她这次肯定会把黑球打落。 池文西果然犹豫了。 “带够钱了没?”罗家栋吊儿郎当地吹了声流氓哨,“要不然,你问问这里有没有哥哥愿意帮你付?” 秦骁本该站出来,一句禁止赌博就能把场面解散的事,但他却忍不住好奇池文西会怎样应对。他想看对方冷淡和厌倦的之外更激烈的情绪,阴暗点说,慌乱或是恐惧也好。 “罗家栋是吧?”池文西绕到对角处摆好姿势,回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好好看着,从来不带钱的人是怎么玩球的。” 这个角度击打使得母球如对称轴一般直接切入球堆,同时撞上附近两颗球,移动由此传导。贴近岸边台呢的球由于摩擦二次碰岸,弹到更外沿的区域,一下子给别的球腾开了位置。其他球因这一击之力彼此碰撞,一颗红球竟沿着缝隙缓缓挤入,而最深处的黑球顺势离开了洞缘! 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死死盯住这一颗决定比赛命运的红球。 然而随着距离的缩短,红球的动能也渐渐衰落,眼看着就要在洞口最边缘停止了—— 罗家栋吊在胸口的一口气正要放下,左下角的观众中却骤然传来一声喝彩:“好!” 下一瞬,红球落袋! 欢呼声中,罗家栋咬牙切齿朝声音的主人望去,只见一张陌生面孔,正站在人群后笑微微地注视着池文西。 池文西维持着站立的姿态不动,从罗家栋的角度,只能看见她清癯的背竟罕见地有些僵硬。 而秦骁就站在那男人旁边,自然将池文西一刹那的惶惑尽收眼底。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因为对方发现了自己的缘故,因此特地竖起了大拇指,示意没关系。 池文西注意到他,立刻收回了目光,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只觉全身的汗毛都像过了电一般竖起来。 果然是他,他真的回来了,都是他干的!能在暴雨夜里认出充分伪装的她也解释得通了……不,说不定他一直都在跟踪自己,所以才目睹了她行凶的过程,并且拍下了照片恐吓她! 可是为什么他会和警察在一起? 秦骁注意到池文西的异样,心里突地一跳,下意识看向旁边的男人,就见他嘴角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态,目光似乎满是轻蔑。 男人注意到他的视线,倒是转过头来爽朗一笑,抬起下巴指了指池文西:“这个技术算不算好?” 秦骁意识到他指的是自己之前的调侃,正要回答,唏嘘声却轰然响起——池文西滑杆了!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注视着这一幕,甚至有人直接开骂:“卧槽,你他妈这时候掉链子啊!” 池文西没有理会,单是往后撤开一步,重心支撑在球杆上站立。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气场已和之前全然不同了,整个人仿佛进入高度戒备的防御状态,甚至连额头都沁出了一层细汗。 罗家栋球技可观,但还没厉害到次次都能一杆清台的程度。因为见识过池文西的实力,交球的时候不禁又忐忑起来。 “害怕就认输好了。待会儿陪哥下去喝杯酒,这次的学费就免了怎么样?”经过的时候,他故意杵了一下池文西,“没想到你是个胆小鬼啊。” 害怕?胆小鬼?池文西抬起头,再次望向灯光之外的那个男人,而对方也用晦暗不明的眼神迎视她。此时周遭一切都沦为布景陪衬,视线之中,唯一清晰的只有他充满恶意的微笑。 “这种人永远不会后悔的吧。” 十年前,还是少年的他就常常在月光下露出这样的表情。细竹般的手指玩着从尸体手上取下的翡翠手镯,淡绿色的光斑像粼粼暗火一样在他眸中流动。 “无论让别人背负了怎样的痛苦,他都不会有一点愧疚。” 惊慌被恨意覆盖之后,池文西反而冷静下来,肌rou因为紧张而产生的酸麻感缓缓复苏。她重新握住杆,选定侧方站位俯身,手架缓缓到位,左右腿一弯一直,姿势流畅而优美。大衣下的腰背轮廓显得很柔和,衣袖外的双手却紧绷锋利,每道线条像是带着力度切勒而成。 目睹这一切的秦骁猛然发觉,池文西的异常并非因为自己在场,她所在意的另有其人—— 那个男人不见了! “滴笃——” 池文西击球的力度不小,相应的,母球撞击目标球的力度也很迅速。只见她胸有成竹地变换角度,上一个球刚刚落袋,下一道击打声就清脆地响起,似乎在最开始就已经计算好所有球的行进路线,因此不需要中途再观察和思考。 随着最后一颗黑球丝滑入洞,这场比赛由12:90的悬殊收尾。 “没意思。”池文西把杆随手一扔,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组局的两拨人面面相觑,罗家栋更是直接拦住池文西去路:“你什么意思?专门来挑衅的是吧?” 池文西上下打量他一眼:“输不起?” 罗家栋一把揪住池文西衣领:“你他妈瞧不起谁呢!” “想打架?”池文西忽然狡黠一笑,劈手夺过罗家栋手里的球杆,横过来压在膝盖上啪地折成两段,重重摔在地上。“你能行吗?” 她转过脸,冲着躁动的人群厌恶地皱起眉头:“真是一帮小丑。” 这一颗火星显然成功点燃了炸药,当即就有人叫骂着冲过来。把池文西叫过来的几个人本来就是为了争口气,见罗家栋一行人没理还想动手,那还有什么可说,当即抄起球杆围上前,两拨人不由分说地卯成一团。台球厅本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场所,混混打架这种事更是常见,其他人见怪不怪地散了。 秦骁眼看着池文西趁乱搡开人群,拔腿就要去追,不料人群里骤然爆发出一声惨叫,竟是有人捡起地上扳断的球杆,用尖头捅进别人肚子里去了! “cao!”秦骁霍然刹住脚步,余光里单薄的身影转眼就如幽灵般消失了。 “警察!所有人抱头蹲下!快!” 晚上九点的街道行人寥寥,人行道旁的水洼倒映着街道两侧的灯,沥青地面也泛着湿润的光泽。池文西快步离开,因为脚踝还在肿痛的缘故,步伐显得很是吃力。 那个人不会平白无故消失,他今天的出现也一定是有预谋的。 一想到他有可能正在某个角落窥视着自己,池文西就抑制不住地想要尖叫,一种难以分辨的复杂情绪在她胸口激荡,让她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稀释这种冲动。 她还没有意识到,这正是杀死李振华时的暴力记忆,在她的灵魂中烙下的痕迹。 远远地,看见转角处有一道影子在灯光在拉出很长的距离,池文西顿时停住,影子却继而移动过来。 脚步声不急不徐地靠近,那道高瘦的身影也缓缓从建筑物边显露。 “你让我等了好久啊。”池文京张开双臂,是一个等待拥抱的姿势,“所以我只好来找你了。” “好久不见,我最亲爱的——” “meim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