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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称呼,久远的记忆冲破了时间的囚笼,一意孤行翻涌而至,言亦君不置一词,虚眯起双眸,对他的话报以无声的嘲弄和冷漠。对儿子的冷漠,大祭司不以为忤,继续用悲悯和慈爱的眼神凝望着言亦君,像每一个关爱子女的慈祥老父:“我的孩子,你不该放任自己耽溺于儿女情肠,你身上肩负着更重要的使命。”“什么使命?”言亦君轻轻哂笑,神情愈发从容平静。大祭司沉默一瞬,再次开口时,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作为巫王的后裔,你该知道,族人的处境,你也该知道,复活巫王,才是我们巫族重获新生、重新获得应有地位的最佳捷径,而不是卷在龙族内部的权利倾轧里,做冲锋陷阵的炮灰。”言亦君笑得越发讽刺:“与长皇子寒戈勾结,那难道不是你默许的吗?况且,巫王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你还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死人身上,倘若龙戒不能复活他,又如何?如今巫族四分五裂,各行其是,在现世的这一支,他们生活的很安稳、富足,为何要强迫他们卷入这个无底的旋涡里?”他微微一顿,终于说出了几十年前就想说的那句话:“巫族从来不曾给过我什么,在我母亲身死时,它不在,我苦苦挣扎时,它也不在,如今凭什么又找上门来,要我背叛自己的爱人为它付出一切?”大祭司脸色沉下来,重重道:“你别忘了,当初若非我救你出去,你恐怕早已死在那个黑暗的山洞里了!”“是啊。”言亦君怅惘地笑了,“关在山洞里的时候,我也曾幻想,若是我的父亲还健在人世,他会不会来救我,我曾非常憎恨他,恨对我们母子不闻不问,直到你出现,把我带到祭塔,让我遇见回川,我终于开始过正常人的生活,我终于忘却了那些仇恨,你虽对我不假辞色,但也尽到了一个师父的义务,那时我真的很高兴,也很感激你,就算没有父亲也没关系,至少我还有师父,还有小师弟。”“可是我没有想到,原来我一直崇拜的师父,就是那位抛弃妻子的父亲,原来我也不是你恰逢其会救下,而是你为了寻得一个便于用血巫术控制的棋子,才想起来还有血脉流落在外!”第65章浮出水面龙渊界元宵节的习俗同现世极为相似,不同的是,在龙渊界,情人在元宵节定情的气氛更为浓厚。言亦君一早就知道回川偷偷做了一盏竹灯笼,用他最爱的金缕丝和长夜竹编织的,夜里也闪着金光,十足的龙族审美。那个傻小子藏着掖着,攒了好久,还以为自己不知道。其实他就是少了一根头发,自己都能看出来,更别说眼底因熬夜留下的乌青了。言亦君也做了一盏,用惊雷木雕刻的一条小龙,每一片龙鳞都贴满了金箔,金灿灿的,俗得很,可一想到他欢喜的样子,就不禁莞尔一笑。可惜这盏灯终究没能送出去。元宵节那天夜里,大祭司指着他的灯笼,揭破了他不可告人的心事,将他关在祭塔的禁闭室里,说出了那个埋藏了几十年的秘密,这个秘密炸得他一时心神大乱,几乎无法思考。他恍惚地跪坐在冰冷的白玉砖上,眼前是大祭司一尘不染的白靴。言亦君无法想象,这双白靴的主人,原来是一个多么心思深沉的阴谋家。多年以来,以祭司的尊位掩盖了身为卜巫的事实,是了,祭司和卜巫的能力多有重合,本就不分家,如他一样,大祭司也是双天赋,或者应该说,自己医、咒的双天赋本就继承于对方。言亦君抬头看着他,那张熟悉又陌生无比的脸,多年敬仰的师父和昔日憎恨的父亲,在这一刻形象重合,命运似乎总是这样对待他,真是可笑又讽刺。“你不能去见他,你们也不能在一起,你是我的儿子,巫王的血脉,那位回川殿下是龙帝的养子,是皇位的继承人之一。”大祭司以平铺直叙的口吻,淡漠地说出这句话,声音很轻,不比一根羽毛更有重量。可每个字听在耳中有若千钧之重,重锤一样敲在言亦君心口,敲得他全身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他抬头直直地盯住大祭司,仿佛希望在他脸上找出任何一点细微的破绽,打破这个令人恐慌的僵局。“为什么?”言亦君沉默良久,终是问出了这一句。短短三个字包含了诸多的疑问,而对方,只回答了自觉最重要的那一点。大祭司似是叹了口气:“我已经老了,圣戒供奉于祭塔多年,我也研究了多年,可是它由龙帝亲手封印,龙帝还在一日,我就破不开他的封印,唯一的机会,就是龙族百年庆典之际,圣戒出塔,二太子在龙族身份非同一般的尊贵,龙帝有意让他在祭典上做戒侍,这是复活巫王最好的机会。”言亦君沉默得更久了,再开口时仍是重复那三个字:“为什么?”大祭司耐着性子,一如往日教导他修行时一样耐心:“我的目标唯有圣戒,派别人去,只会换来他的以死相搏,但你不同,你是他最依赖最信任的师兄,所以,如果你不想他身死,最好想办法让他把圣戒交给你。这是我等身为巫王后裔最重要的使命,绝不容有失。”“你救我出来,故意安排我教导回川,一直就是为了等待今天?”言亦君听见自己低沉冷漠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出冰冷的回音。大祭司摇摇头,口吻一如既往地沉稳且平静:“我一直等待的,是你肩负起巫族希望的那一天。我已经老了,岁月不饶人,而你不同,你还年轻,那位龙族的小殿下,又那样依赖你。这个任务交于你,最合适不过。”言亦君嘴角扯出一个嘲弄的笑,面对这过于荒唐的发展,他竟还能笑得兴平气和:“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受你摆布?”大祭司缓缓走到他身侧,目光遗憾而悠远:“我千般计算,唯独算漏了人心,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喜欢上二太子,这点,是我的失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对你呢?是师兄弟之间的同窗之谊、兄弟之义,亦或者仅仅只是青梅竹马的依赖,他在龙族不过是刚成年的年纪,天性不羁,心性不定,今天说的话,也许转头就忘了,在龙族漫长的寿命里,你们这数十年的情义,不过一个打盹的时间罢了。”大祭司微微一顿,低头去看言亦君阴晴不定的脸色,继续淡漠地剖析他们模糊的未来:“就算他眼下也喜欢你,可他马上就要离开祭塔,回到龙渊大泽了,那里才是他的家,将来他极有可能继承龙帝之位,且不提龙族子嗣繁衍艰难,龙帝有诞育后代的义务,他便不做龙帝,龙族按族规也不允许与外族通婚,况且你还是巫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