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滚石（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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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先生，你没事吧？”

    达达利亚只觉得喉咙发腥，放在平时击杀这样一条魔龙根本不在话下，但他本来身上就有伤，眼下也就比当时强行驱动第二次魔王武装的状态好一些。

    “……我还好。”面对眼前红发少年热切关心的眼神，达达利亚基本可以确定这个迪卢克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迪卢克见对方没有生命危险，松了口气，朝对方行了个骑士礼：“西风骑士团骑兵队长，迪卢克?莱艮芬德，感谢您的援助。”

    达达利亚正准备说话，天空飘起细雨，不远处，一队西风骑士姗姗来迟。

    “父亲、义兄，你们还好吗？”有着异国面容的少年脚步飞快，见克利普斯老爷和迪卢克没事，露出轻松的表情来。随后他看向了达达利亚，迟疑道：“这位是……”

    “阿贾克斯，来自至冬的旅者。”达达利亚贴心地说道，他这下终于领悟到旅行者身份行走在提瓦特的便利了。迪卢克主动向两人介绍情况：“阿贾克斯先生，这位是凯亚?莱艮芬德，如你所见是在下的义弟，”然后他同凯亚继续说道，“多亏了这位先生的帮助，我们才能击败魔龙。”

    凯亚朝达达利亚行了个骑士礼，然后同迪卢克说道：“我去安排人员排查一下附近是否还有其他威胁。”迪卢克闻言点了点头：“我随后就来。”

    克利普斯老爷整理好被魔龙冲散的货物，朝达达利亚走来，再次表达了感谢，并表示要给他丰厚的谢礼。达达利亚委婉地拒绝，胸口的闷痛让他忍不住捂嘴咳了两声，随后在指腹上看到了一抹血迹。迪卢克在一旁注意到了这点，坚持邀请达达利亚来晨曦酒庄疗伤。

    面对如此热枕的迪卢克，达达利亚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随后便被塞上了马车，同克利普斯老爷一起在迪卢克的护送下返回了晨曦酒庄。

    抵达酒庄，迪卢克没有休息，立马同克利普斯老爷道别：“父亲，我先去同凯亚一起排查威胁，晚些回来。”而克利普斯老爷安排酒庄的私人医生帮达达利亚检查伤势，达达利亚一边接受着包扎，一边思考着眼下现状。

    这很明显是属于迪卢克的记忆。

    以记忆为锚的秘境在记录中并不少见，但大多数提取的是进入秘境之人的记忆，也就是说迪卢克大概率是同他一起进入这里，只是不知道现在在何处。秘境通常有两种解法，要么打败强敌，要么破解机关。达达利亚原先以为魔龙是离开秘境的关键，但眼下来看他的判断似乎并不正确。

    算了，达达利亚瘫在克利普斯老爷为他准备的客房的床上，放空了大脑。明明他来蒙德养伤，结果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真是亏到家了！而且他也不清楚迪卢克究竟经历了什么，目前唯一能做的只有走一步是一步。总之，与其苦思冥想，不如养精蓄锐。达达利亚，开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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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卢克被吸入漩涡后只觉得头晕，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正沿着小道前进，天空中细雨绵绵。他这是准备去做什么来着？想起来了，他同父亲道别，正在去协助凯亚排查是否存在其他风险……

    等等。迪卢克站在了原地，任由细雨打湿头发。脑海中的记忆似乎同自己印象中的有些许出入……迪卢克迅速意识到眼前的秘境是以自己的记忆生成的，而达达利亚的闯入改变了事件原有的动向。在这个秘境世界中，自己的父亲没有使用邪眼的力量，因此没有死去。而凯亚自然没有同自己戳破身份的真相。

    进入这个秘境的他似乎也返回了十八岁当日，还没分化成omega的身体反倒让他有种久违的陌生感，就连迪卢克自己都已经忘记不受信息素折磨是一种怎样的生活。

    他淋着细雨继续向前走去，终于看到了正在同一位骑士交谈的凯亚。

    “你来得正巧呢，义兄。我们正在讨论刚才排查的发现，很奇怪，除了那条魔龙周围没有出现任何能够威胁到行人生命的魔物……”

    凯亚将方才搜查的情况一一道来，然而迪卢克什么也没听进去。明明知道秘境里一切都是虚假的，但亲眼见到不需要用眼罩遮盖住右眼伤疤、还会称呼他为“义兄”的凯亚，迪卢克的情绪还是不免波动起来。

    如果说十八岁那天是他的人生节点，那么这个秘境则向他展示了一条近乎美满的if线。迪卢克觉得眼前一切恍然如梦。

    “义兄？你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是太累了吗？要不你回去休息，剩下的工作交给我吧。”凯亚关心地问道。迪卢克回过神来，看向眼前的两人。

    “……我没事，”迪卢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符合眼下的身份，“既然暂时没有排查出危险，那便通知大家先回去吧，毕竟还下着雨，等雨停了在追查魔龙出现的缘由也不迟。”

    “是，迪卢克队长。”凯亚身旁的骑士行了个礼，便小跑离开了。这下雨幕中只剩下义兄弟二人。

    “你不是迪卢克，你究竟是谁？”随着第三人的离去，凯亚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他一只手握紧腰间的刀柄，警惕地望着眼前这个有着他义兄面容、却处处让他感到违和的家伙。迪卢克对凯亚的敏锐并不意外，如果是他十八岁那年遇到未来的凯亚，也一定会觉得壳里换了人。毕竟，那个雨夜真的改变他们太多了。

    那天夜里的雨比此时此刻要大得多，两人刀剑相向，看起来几乎要将兄弟情义斩得一干二净。他看着凯亚的眼睛，将自己腰间的佩剑丢在了一旁。

    “我不会同你战斗，”此时此刻迪卢克的情绪反倒极其稳定，雨水顺着他红色的发丝往下滴落，“或许你不会相信，但这里不是真正的蒙德，是我进入的秘境，而你是秘境根据我的记忆捏造出来的角色。”

    凯亚拧起眉来，眼里仍旧是戒备：“你的意思是我是假的？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要我说，你同我所认识的迪卢克判若两人，在我眼里你才像捏造出来的假角色。”

    也是，现在的迪卢克老爷同当年意气风发的迪卢克少爷确实是判若两人。迪卢克看着凯亚的十字星眼睛，说道：“……在现实世界里，我们父亲因为魔龙而死去，而你选择在这一天将自己背负的一切秘密告诉了我。”

    “什……”凯亚微微睁大了眼睛。迪卢克的话音还在继续：“关于你是坎瑞亚的卧底，还有你所肩负的复国使命。”

    雨似乎变得大了些。迪卢克静静地看着凯亚，后者的表情一开始像是被这句话吓到，随后变得悲伤且消沉。迪卢克耐心地等待对方消化这一切。

    “……我相信这是个秘境了，”凯亚强扯起一丝苦笑，“毕竟这个秘密我只有可能告诉真正的迪卢克——虽然听起来告诉的时机不太美妙。”

    眼前的凯亚似乎又同多年前那场大雨中的重合：“虽然道歉可能无法挽回什么，但……对不起。”

    实际上，但凡凯亚当年选择的不是那个时刻，迪卢克的反应都不会那般激烈。那一天两人的精神状态都像一根紧绷的弦，只是在那一个节点崩断。

    迪卢克知道这只是个秘境，无论他说什么都于现实毫无意义，但他还是向前迈了一步。

    “凯亚，无论你来到蒙德是怀着什么目的，但你从未做过那些事，不是吗，”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中，迪卢克是绝对不会同凯亚说这些的，或许是受了这具十八岁的身体的影响，“你希望我恨你，是因为你对这十多年来的隐瞒感到愧疚，可真正的恶人不会有负罪感。”

    凯亚怔怔地看着他，然后垂下眼眸。感谢这场雨让他看起来不至于更加狼狈。

    “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一样，凯亚。你应该更相信我一些的，”不知不觉，迪卢克将心中郁结多年的话语说了出来，表情轻松。他给了凯亚一个拥抱，“毕竟……我们是家人。”

    “……义兄。”凯亚的声音有些颤抖，又似乎有些哽咽。他将手放在迪卢克背上，回应了这个拥抱，随后整个人消散在了风里。

    怀里的体温很快被雨水带走，迪卢克在空旷的原地站了一会，他好像有点理解这个秘境了，但又不明白这个秘境这样做的意图。是为了疗愈他的心结吗？或许只是凑巧向他展示了他的人生的if线，一个没有失去父亲，也没有同义弟决裂的if线。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头向晨曦酒庄走去。

    迪卢克原先以为自己能够控制得住情绪，但看到自己父亲的一瞬间还是迅速红了眼眶。面对克利普斯老爷，他似乎又变回了一个孩子。

    “怎么淋成这样？凯亚呢？”克利普斯老爷问道。迪卢克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凯亚他去骑士团汇报工作了。”

    克利普斯老爷拿来了一块毛巾，替迪卢克擦着头发。迪卢克看着近在咫尺的父亲，恍然如梦。

    “对不起父亲，当时的我要是更强大一点……”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秘境里的克利普斯老爷同现实里的一般温柔，“把这当作成人礼的历练，生日快乐，我的孩子。”

    迪卢克的喉咙发涩。他垂着脑袋，在克利普斯老爷惊讶的表情中埋进了他的怀里。

    “我很想你，父亲……我真的很想你……”

    ＊＊＊

    意料之中的，克利普斯老爷也同凯亚一般消散，迪卢克在原地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将目光转向一直在角落里装空气的达达利亚。

    “……呃，嗨？迪卢克？”达达利亚语气迟疑，迪卢克面无表情地说道：“达达利亚。”

    好吧，可以确认这个是他认识的那个迪卢克了。大约两刻钟前克利普斯老爷吩咐女仆叫他出来喝煎好的伤药，达达利亚正被苦得感觉舌根发绿，没想到撞见这样的一幕。

    “好吧，那你是什么时候……”达达利亚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离开晨曦酒庄不久。”迪卢克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向自己的房间，他需要换一身干的衣服。

    碰了一鼻子灰，达达利亚开始怀念那个阳光开朗的骑兵队长迪卢克了。他不知道迪卢克做了什么，但克利普斯老爷和酒庄里的女仆都消失了，只能等到时候问迪卢克。闲着也是无聊，他开始在酒庄的大厅内闲逛。

    他的目光被壁炉上一个盒子所吸引，他记得方才克利普斯一直拿在手里，表情很有意思。反正这是个秘境，万一这东西是解开秘境的线索呢。想着，达达利亚打开了那个盒子。

    “这是……”达达利亚面上露出一丝意外，里面竟然是他熟悉的东西——一个邪眼。实际上，那天在雪原对迪卢克的围剿失败后，他用执行官的权限调查过愚人众在蒙德的记录。但因为时间久远，他只知道当时负责的执行官是多托雷。

    眼下事情的真相就明朗起来了。这个邪眼大概率直接或者间接害死了迪卢克的父亲，而调查到邪眼来源的迪卢克自然对愚人众充满恨意。而看迪卢克的反应，秘境重现的这天很有可能就是他父亲死去的那一天。

    达达利亚烦躁地抓了抓脑袋。愚人众执行官的身份让他在这确实有些不合时宜了，他甚至没有立场去安慰迪卢克。

    忽然，他听到从迪卢克房间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他放下手中的邪眼，走到门口敲了敲房门：“……迪卢克？”

    迪卢克没有回应。

    “迪卢克？”达达利亚提高了音量再问了一遍，仍旧没有回应。他踌躇了一下，一边道歉一边拧开房门。

    房间内，近乎将骨头揉碎重铸的疼痛让迪卢克控制不住蜷缩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声从咬紧的牙关中漏出。信息素的味道缓慢地在房间中弥漫——可惜达达利亚闻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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