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纯阳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后悔(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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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清道长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问这话的时候沈秋鸿正趴在床上,只穿了一条裤子,头发被揽到一边露出满是淤青的背。周云凛眉头紧皱,小心翼翼将手里的药膏抹上去,然后轻轻揉匀。他一碰到沈秋鸿,沈秋鸿就痛叫个不停,嘴里边抽气边喊:“轻点,轻点!” 他痛得眼角都湿润了,回过头可怜兮兮地看着道士。周云凛别开头,嘴里生硬吐出句话:“不行,不揉开瘀血好不了。” 随即房间里又是杀猪般的痛叫。 他那一身皮外伤在习武之人眼中算不得什么,可偏偏有人会心疼,有人就龇牙咧嘴放肆娇纵。 周云凛将药膏盒子盖上,淡漠道:“三师叔是师祖捡回来养大的,两人虽以师徒相称却情同父子。在几师兄弟中,师祖最疼的就是三师叔。听师父说三师叔以前不是这样,那时候的三师叔锄强扶弱加入浩气盟,短短四年便成了武王城城主的左右手,在江湖中名望极高。但十二年前不知出了什么事,走火入魔得了心疾,被送回纯阳宫时只剩一口气。师祖为他吊着这口气,让我师父和二师叔连夜赶到长歌门和万花谷请来琴音圣御杨老和悬壶子老先生才保住他的命。” “可是三师叔醒后性情越发阴沉,师父谅他得过心疾,性格难免会与常人不同,纯阳宫对三师叔的行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个官官相护的纯阳宫!”沈秋鸿软软地趴在床上愤恨道。 周云凛虽然生气三师叔赐沈秋鸿这一身伤,但纯阳宫毕竟是他师门,被沈秋鸿这样说也有些不高兴。“三师叔虽算不得光明磊落,但也未曾伤天害理。鬼本就不该流连于人世,你就算将这事捅出去,最后大家也只当纯阳宫捉了只艳鬼。” “沈秋鸿,你可知何为艳鬼?” 沈秋鸿摇头:他只知道鬼,哪里还知道这鬼又分多少种? “人死便要渡过忘川投入轮回,但执念太重的魂魄无法渡过忘川河,便会在这人世飘荡。鬼属阴,而人间阳气重,一旦飘荡久了鬼就会消散。若不想消散便只能夺人精气。厉鬼阴气煞气重,以杀人夺精气,为鬼中最棘手的存在。而没有太大本事的鬼便只能沦为以貌引诱人的艳鬼,在鬼中都是最低等级,让鬼也瞧不起的。” 沈秋鸿想到那艳鬼孩子般的笑,心里难受,反驳道:“他不是那种人。” 可除了这句话他也说不出其他的,他和那鬼只不过寥寥两面,甚至连名字都未互通。 听他这样笃定,周云凛也不好受。他知道沈秋鸿是个热心肠,但初次撞破两人时,那两人动作实在暧昧,他也把不准这万花弟子是不是存了那种心思。 “你想做什么?” “那要看鹤清道长想做什么。” 第二日沈秋鸿又去紫藤树看望艳鬼,临走时犹豫了会儿还是带了满满一食盒吃的。谁知到了那里却进不去,那处被一道结界阻隔,里外不通。 他觉得那鹤清道长不讲道理,肯定不会打开结界让自己进去,但又不想就这么回去,只好朝里边喊: “你在吗?是我,给你衣服的那个人,我不会伤害你的!” 云松上的紫藤花簇动了动,随即露出个漂亮的人,无数紫藤缠绕着他将他放到地上。艳鬼朝这边走过来,手按在结界上歪着头看他。 “你没事吧?”沈秋鸿问。 艳鬼摇头。 沈秋鸿赶紧蹲下,打开食盒将里面一碟碟精致的菜肴摆出来,“你饿吗?我给你带了些吃的。” “我,叫,鸢。”他一字一句说的很慢,但相比第一次见面已经口齿清晰许多。他还没有告诉这个人自己的名字,道士说他以后就叫鸢。 “鸢?真好听。我叫沈秋鸿。”沈秋鸿和人说话时总是带着十二万分的真诚,眼睛亮晶晶的,好看极了。 鸢学着他的样子蹲下,看着那几碟菜肴陌生又熟悉,他闻不见人间的烟火,不知道这是什么味儿,但莫名觉得应该很好吃,口中竟泌出清津。 沈秋鸿见他一副馋样忍不住笑起来,这只漂亮的鬼哪里像艳鬼?明明像个小孩,还是最容易被骗的那种小孩。 他试着将碟子推进结界,好在这结界不防死物,他虽进不去,碟子却能通过。只可惜鸢兴高采烈拿起盘子却吃不了,不管他怎么张大嘴巴去吃,那些菜肴都原封不动在原处。小艳鬼茫然地盯着那几盘菜,神情颤颤巍巍无措又可怜。 沈秋鸿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那么糟糕的事,他觉得鸢快哭了。 “鬼享用不了人间烟火。” 这道声音冷漠又高傲,沈秋鸿不回头都能想象纯阳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纯阳走过来鸢正蹲着难过,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看他,眉毛眼睛都快皱到一块。真不好看,纯阳想。 他解开结界,走过去将蹲在雪地里的小艳鬼捞到怀里,连个眼神都没给沈秋鸿,只道:“拿过来。” 云松下有一张石桌,纯阳抱着鸢坐在一边,示意沈秋鸿将食物摆到桌子上。他从随身的木盒里抽出三支香,白蜡一点三炷香,满桌食物便成了供奉。 “这是无主的供奉,你能吃。”纯阳说。 鸢小心翼翼去拿,这一次果真能拿起来,就是他已经忘了怎么用筷子,只能伸手抓。纯阳见了略微皱眉,他不喜欢艳鬼这脏兮兮的样子,遂将鬼的手抓回来用手帕擦干净。然后捏了小碗夹菜,喂到鸢嘴边。 鸢见他没有生气发怒才敢张开嘴去吃,两只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个开心的笑。纯阳原本微皱的眉头不自觉舒展,不紧不慢地夹菜喂给他。 沈秋鸿坐在对面惊得张大嘴巴,他搞不懂鹤清道长在想什么,更搞不懂这一人一鬼的关系。明明之前那么凶,现在为何又这般温柔对待? 真的只是当脔宠?开心的时候赐予些温柔,不开心了就随意折辱。 等吃完落筷,纯阳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人:“云凛没有告诉你不要觊觎别人的东西吗?” 沈秋鸿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他从未觊觎过鸢,只是觉得这小艳鬼不应受此苦。他道:“鸢不是东西。鹤清道长,你也是武林上德高望重之人,希望趁事情还有转圜余地放过鸢,他定是生前受了许多苦才沦落至此。” “万一他害过人呢?”纯阳抬了抬眼皮。 “不可能,鸢这个样子哪里能害人!”沈秋鸿想都没想就否定了,艳鬼那副模样分明就是被人欺负的,也不知道过去受了多少苦。 纯阳将鸢转了个方向,脸按到自己怀里收紧怀抱,冷漠道:“离开。贫道的事还不需要别人评头论足,多听听云凛的忠告对你没有坏处。” 沈秋鸿还想说什么,但鸢现在没事,他也不能没事找事,只好先离开。 待沈秋鸿离开后,纯阳才低头跟怀里的小艳鬼说话:“这么快就告诉他你的名字,你很喜欢他?” 这话语气听着有些怪异,鸢感受不出来,只听懂了话里的内容,于是点点头。 纯阳将鸢放开,捏住他的下巴抬起头来,看着那张脸满腹火气都发不出来。鸢体内的鬼气越来越少,与那紫藤融合得还算顺利。 “我要去一趟万花谷,你想去吗?” 鸢愣了半晌才理解到“万花谷”三个字,双手攀住纯阳的脖子蹭了蹭,小声道:“要,要……起。” 纯阳听他这含混不清的说话忽然心情好起来,耐心地在他耳边教:“是要去。” “要起。”鸢跟着念。 “要。” “要。” “去。” “去。” “要去。”他又重复一遍。 “要去。”这次鸢没再念错。 纯阳“嗯”了一声,回答道:“好,我带你去。” 他说完伸手去剥鸢身上的衣服,鸢以为他想要,老老实实让他脱。他虽神志不全但在纯阳这里吃过亏,在床上被折腾过好一段时日,懂得要顺着纯阳才不会吃苦头。 很快艳鬼的衣服就被剥光,所有衣服堆积在腰上,露出里面光洁的身体。纯阳撩开鸢的长发,将左肩全部露出来。他的手沿着锁骨摩挲妖纹,指腹凝结了灵力,妖纹在他的牵引下竟从rou里破壳而出,生长蜿蜒,缠绕上纯阳的手指。 “融合得不错,昨天教你的可都学会了?” 鸢点头,小心翼翼望着对方。纯阳难得夸赞几句,他都有些受宠若惊。 纯阳做完这一切便将鸢的衣服穿好放到地上围着转了两圈默默记下身高,鸢虽然好奇却没敢问,只是歪着头看他,模样看上去意外的可爱。 纯阳被他看得心情大好,指了指云松上的紫藤:“回去待着。” 鸢其实不喜欢在上面待着,很无聊,就像以前他只能躲在阴暗的地方捱过漫长的白天时一样无聊。但他还是照做了,他怕道士会打他,道士的符打在身上很疼。 纯阳见他这么乖反而没有前几日那种得意,心里有种奇怪的感受,他知道:艳鬼怕他。 他看见艳鬼被紫藤拖回花簇中挂着,心里难受,说不出来原因,但他不想看见艳鬼畏惧他的眼神。 纯阳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后悔。 他在后悔之前对艳……不对,是对鸢那么凶,不过几天,他怎么会改变如此大?难不成他也中了艳鬼的媚术? 纯阳抬脚想走,想躲避待在这里产生的奇怪情绪,可刚刚踏出一步又忍不住回头望树上挂着的鸢。 鸢在鼓着腮帮子吹紫藤花蔓,看上去无聊极了。 他停下抽出腰间的短笛放在唇边吹奏,乐声悠扬婉转,曲风温柔,很快就吸引住鸢的注意。他好像很喜欢这首曲子,听着会露出安心的表情。 不一会儿飞来三两只白鹤,落于云松下展翅起舞,鹤鸣孤清,偶尔与笛声应和。 此情此景当是绝妙。